八点时间,天色已经黑透。
大坪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第一集电视剧的时候,张春还不见影儿。
春婶跑来又问,人还不来,是不是来电话了?
秦川说没来电话。
不就去铜城市人民路安民巷接路晶和小亮小两口么?从中午接到晚上八点还不见人是几个意思?
春婶嘴上说不急,一个大老爷们能出什么事儿。
秦川看出来,她心里比谁都急。
妇人家心里的一抹担心,实在忍不住给侄儿抱怨。
“我提醒你春叔了,让他别老开个小车跑出去,总有眼馋的人看着嫉妒,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大大咧咧的,总把外面人往好处想。”
秦川赶紧认错:“春婶,这事儿怪我,是我让他一个人跑铜城接人去了,接到现在还不回来,我去看看。”
秦川要出门,被春婶一把拽住。
“不行,你不能出去,这么晚了,他不见影儿,你再不见影儿,担心一个人担心成了两个。”
周园园也一脸幽怨:“川子,大晚上的你现在出去,你不一定能迎上他们啊,明天早上再说好不好?”
不管怎样,不能让自己媳妇心里担心。
秦川嘴上也有了抱怨:“这个张春,下午六点那会儿,要是还回不来,给家里来个消息嘛,我给家里装座机是为了啥。”
外面一声小车打长号,秦川喊一声:“来了!”
他先冲了出去。
文春转身小跑,周园园想跑出来,三个宝在炕上迷迷瞪瞪正要睡觉,她离不开。
张春开的小车停在了小川家大门口。
主驾门打开,张春先喊侄儿:“小川,让你担心了,这不是回来了嘛!”
这让侄儿一肚子火:“春叔你先喊我是几个意思,担心你的是我春婶,真是的,没看见我春婶站在你跟前?”
张春嘴上苦笑:“我知道你们担心了,路晶家出了点状况,耽误了一下午,这不是回来了嘛。”
“饭没吃?”文春赶紧问。
后座上下来四个人。
不但有张小亮和路晶,还有路晶的爸妈跟着。
秦川一脸不理解:“路叔,阿姨,大晚上的你俩怎么也跟着来了?”
张春抬起脸:“小川,都没吃饭呢,有什么吃的随便吃一口,我们慢慢给你说,事情很麻缠。”
文春拽一把自己男人:“带他们到我家吃,啥都准备好了。”
秦川拦住春婶:“园园做好了臊子面,汤一热下了面条就能吃,没必要再跑半截路去你家。”
张春招呼路晶爸:“进屋吧老哥,吃碗饭压压惊,没事的,我们不可能不管,小两口都是给大坪村做事儿的,你们老两口也留下,到哪儿都是干活养家。”
路叔满脸不好意思。
“张村长,秦老板,太麻烦你们了,还用小车把我们接回来。”
从车里出来时,张小亮弱弱的叫了一声“川哥”。
路晶低着头,自始至终没吭声。
川哥立马看出来她情绪不正常。
周园园从屋里迎出来,拉住路晶,好心问:“路晶你们咋了,这么晚了才来。”
路晶低着头没说话,挽紧了周园园胳膊。
“媳妇,他们饭还没吃,赶紧准备。”
文春和周园园手底下一顿忙,热气腾腾几碗臊子面端桌子上。
“路叔,慢慢吃,吃饱了再说。”
路晶一抬头,脖子上贴着两个白色纱布。
秦川吓一跳:“路晶,你脖子咋了?”
“房东妇人挖的。”
“什么?”
张小亮气呼呼:“川哥,那个妇人太泼了,冲上来就挖晶晶,她指甲那么长。”
秦川看小两口,再看路家老两口,脑子呼呼转:“这么说,你们一家真被他们赶出来了?”
路晶爸忍不住骂出口。
“他们就是土匪,太欺负人了,我交够租金了,一分都不欠,我们要搬走,他们说屋里所有东西都损坏了,我们搬走之前要照价赔偿,张村长身上的一千块钱都掏给他了,他们才放我们走。”
秦川又说一句:“好好吃饭,压压惊,没什么大不了。”
张小亮话不多,这会儿忍不住,看样子气的不行。
“川哥,房东身后有人罩着,他们才那么横,我说我是秦总的司机,路晶是秦总的财务员,今天必须赶回去上班,他们态度才缓和了一些,可还是要我们赔三千块,张村长身上的一千块都掏给他了。”
张春气呼呼:“房子住了两年,桌椅板凳没有损耗?墙面能不变颜色?他列了一大堆,说要赔三千多块钱,我就给了他一千,我说你有本事来我们大坪村要钱,他们这才放人走。”
张小亮接上话:“他们出来一看张村长开着小车,这才放我们走的,要不然非要我们掏三千块。”
秦川听明白了,嘴角一笑:“小亮,路晶,吃完饭,带二老去楼房住区三单元301,安安心心住着,这事儿明天川哥帮你们处理。”
“川哥,姓侯的房东太欺负人了,我爸妈手里几百块钱都给他了,他还不饶人,他们就是想讹我们。”
秦川看路晶姑娘吧嗒吧嗒两颗大眼泪珠子掉进了碗里。
“晶晶,你放心,你爸妈安心在你身边待着,看川哥给你出这口气。”
路晶抬起头,呼吸急促:“川哥,我跟你一块去,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川哥不是好欺负的。”
周园园端饭端菜,这件事从头到尾他听的云里雾里。
饭吃完了,张春和文春带他们一家四口去楼房住区。
“秦老板,说句实心话,我家晶晶要不是你护着,就被姓侯的缠走了,以后还得靠你护着她呀。”
“路叔,既然来大坪村,安心待着,这事儿我去处理好了,好好休息。”
张春文春领着他们要走,秦川抓一把小亮和路晶,小声安顿:“听我的,先别告诉王莎,那姑娘一听你被欺负,也是不饶人的主,她刚做完手术,不敢太激动。”
路晶一口答应:“川哥我知道了,我不告诉莎莎姐。”
他们走了。
秦川一转身,被周园园一把拽住,迫不及待万分焦急:“怎么回事呀川子,路晶家出什么事儿了?”
“说来话长,路晶结婚,我去她家接亲,我才知道她家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那你就往短说,我就想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好,往短说!”
三言两语,秦川给媳妇说明白是怎么回事。
路晶是独生女,她和她爸妈租住在铜城市人民路安民巷一个小院里。
那个小院的主人姓侯,他家儿子跟路晶同岁,三句话说不清楚,有点智障。
这一年多时间里,姓侯的想着等合适机会把路晶娶过门。
他们没想到路晶跟着王莎跑大坪村,在秦老板手底下当财务员。
更没想到,今年正月初六,路晶要嫁人。
住在新建小楼上的侯耀祖心里不忿,拿捏路晶爸妈,说既然你家姑娘嫁人,这个院子你们就别住了,补齐一年房租的同时,还要赔偿家里各样家什的损耗。
算来算去,本子上给路晶爸妈算了三千块。
他俩从外面搬到这个院里,打零工挣钱,一个月加起来还没有五十块,兜里的几百块存款掏完了,不够赔。
张春去接人,身上一千块掏出来给了姓侯的。
这才把路晶爸妈和张小亮一块接出来。
小两口今天没赶回大坪村,就是被姓侯的房东缠着,要他们一家三口掏够三千块,缠来缠去,到张春去接他们还缠不清楚。
周园园听得一肚子火。
“这不是欺负人么,川子,路晶多好的姑娘,小亮也是多好的小伙,不能让这件事影响他们心情。”
“园园,明天一早,你拿上白糖点心,去三单元301,好好安慰路晶姑娘和她爸妈,你说与其在城里没个落脚地,还不如待在大坪村。”
“嗯,我跟路叔叔说。”
“路叔叔是电焊工,正好帮咱焊接大棚钢架,省了我到处这个人。”
周园园不理解:“路叔是电焊工,咋没个正经工作?”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完了我问清楚。”
周园园还是一抹担心:“你肯定找那个房东,让他给路晶道歉是不是?”
“路叔身上的几百块,春叔身上的一千块,我得要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