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包间圆桌,三个男人刚围坐一起。
几盘菜一瓶酒。
不管什么问题,吃一顿饭要谈不妥,那就吃两顿。
这就是他们三个坐一起吃的第二顿。
看样子他们是商量重大事情,一个个脸上气氛凝重。
“杨科长,你早就跟秦老板打过交道,知道那小子什么脾气,我也跟他打过交道,我能不知道他的手段?”
发起饭局的王冲先给坐在旁边的杨科长提个醒。
杨军嘴上一抹苦笑。
“两年前,他还是开菜铺子的小老板,没想到现在是身家千万的秦总,人跟人没法比啊,王主任,你上次说的事我考虑了,咱这样干真没问题?”
王冲端起酒杯,乐呵呵:“我先敬杨科长,合作愉快。”
两人喝一杯,另一个人是兰城东城货运的胡主任,王冲介绍他给杨主任认识。
“杨科长,这是老胡,手底下开货运部,今年有两辆挂车了。”
杨军笑呵呵给胡主任点点头,他已经听出来了,王冲叫胡主任过来,就是三个人合作搞这批货运。
杨军直接问:“棉花让胡队的车拉?”
“没错,胡主任拉出去最合适。”王冲口气坚定。
杨军脸上笑意凝重,不太肯定的口气:“咱拉秦总的棉花,你觉得真没问题?”
王冲摇摇手:“杨科长,你这个说法不对,高崖棉花不是秦总的,是景宁县供销社的,是棉纺厂的,刚好我现在负责供销社这批棉的出入库,我什么意思你能听明白。”
杨军当然明白,十天前两个人已经说的很清楚。
两人的意思换一个思路跟秦总合作。
从他手里大赚一笔。
李向前当景宁县县委书记时,王冲在水利局出了点事,他一番弯弯绕,六月份调到了景宁县供销社。
这两个月,他重点琢磨秦总收棉花的手续,从里面捋出来一条线。
高崖棉花有一半过景宁县供销社,再从景宁县供销社发给景宁棉纺厂和其它下面的供销社,还可以发往其它县区。
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就大了去了。
“杨科长,胡队长,秦总的收购手续办的一点毛病都找不出来,谁不知道他在上面赚了一块钱差价,可这个差价含在棉布里,在成衣价格里,什么把柄都抓不到。
再说了,现在的景宁县是周援朝说了算,公安局是高林祥说了算,有这两个人,咱就别费劲告秦总贩卖棉花,人家明大明往外拉棉花贩卖,你能怎么着?”
杨科长点头同意,他就是这么想的,他接上王冲的意思。
“别想着整秦总,没好果子吃,安稳点吧。”
王冲赶紧挑明自己的意思。
“从咱供销社这一块出库我负责,棉纺厂布料统计这一块你负责,胡队长有两辆货车,一辆能拉三万多斤,我说的够明白吧?”
杨军当然明白。
喝一盅酒说道:“不过,还是挺冒险,被秦总抓住把柄,咱三个就死定了。”
“放心,死不了,听我安排,一点问题都不会出。”
王冲给两人一番安排,这顿饭吃的越加安心。
……
第二天一早,秦建文顶着黑眼圈贴到侄儿跟前,一脸担忧的神情。
“咋了三叔,一夜没睡折腾我三娘?想生二胎好歹等一年以后。”
秦建文一肚子火:“你这小子给外面人当秦总,说话怎么没大没小,我是你亲叔。”
“是是,我亲叔,啥事儿把你愁的赶紧说。”
“我昨晚琢磨一件事儿,越琢磨越不对劲,我给你说说,你看我的担心有没有多余。”
秦建文将昨晚一夜的担心说出来。
咱高崖棉花,有五百万斤给兰城美芳纺纱,这个咱们想管也管不着。
可景宁棉纺厂不一样啊,一百五十万斤拉过去在储存点要存大半年。
手续上两块钱从农户手里收,三块钱给棉纺厂交,虽然所有表面的手续都是走供销社收购,供销社给棉纺厂发货。
但所有收购款是咱掏的,整整三百万。
你是等这批棉花纺纱成布料做衣服卖掉才能回款,战线拉的太长了,真不出问题?
去年不出,今年也不出?
三叔这一提醒,秦川眼睛瞪圆:“三叔,收购手续,不要落一张纸给我再捋一遍。”
秦建文赶紧拿来档案袋,小心翼翼抽出来一沓,一页一页往过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从这儿到这儿,还真有空子钻,这要给我当供销社粮棉供销科长,这就赚大发了。”
秦建文身子绷紧:“这口子要堵不住就麻烦了。”
“三叔,谁给你的提醒?”
“张林昨天提醒我的,他说水利局的王冲调到供销社负责这一块,棉纺厂的纺纱厂厂长叫杨军,这两个人都跟你有过节,他说让我提醒你,注意着这两个人。”
张林对县里各部门的领导很熟,这个提醒相当重要。
秦川一拍大腿:“三叔,我想起来了,你说过张林和王露露在十月结婚,看了个日子是十月一号,这都十月二十号了,他俩咋没动静,没请咱俩在家里随便过掉了?”
秦建文斜眼看侄儿。
“川子,你怎么这么想张林和王露露,他俩结婚怎么可能不请咱俩?不知道又看了那个二百五阴阳,说十月一这个日子对他俩不好,就挪到下个月了,正好这个月把收棉花的任务完成。”
秦川斜嘴哼气儿,十月一这个日子不合适,还那个日子合适。
“川子,别打岔,说收棉花的事儿呢,我就这个意思,供销社的王冲和棉纺厂的杨厂长一勾结,这批棉花拉出去倒手,太容易赚钱了,咱俩又没权利查他俩。”
侄儿看一眼三叔:“你的意思让周书记查他们,这事你去安顿。”
秦建文说行。
秦川想了一下:“难道他俩还不消停?王冲从一个局长降成了科长,他还不收敛?”
秦建文哼一声:“狗改不了吃屎,他想再晋升不可能了,他更想捞钱。”
三叔说的对。
他们在这上面做手脚没那么难,纪委查账,也是查账面上数据,难道还能在储存仓库里复秤一百多万斤货。
秦川眉头一皱。
三叔说的对,每天拉十七万斤给景宁县棉花储运点,到现在已经拉了十天,一百七十万斤拉够数了。
剩下的全部拉往兰城美芳纺纱。
秦川想了半天,再把手续捋一遍。
心里有了一幕不好的预感:“王冲要做手脚,绕不开从储运点往出拉棉花,得找个人盯着。”
“盯着也没用,咱铜城市三县两区的棉,周书记已经有批示,从咱县拉出去。”
秦川吓一跳:“这么重要的事周援朝不给我说一声。”
秦建文哼气:“跟你怎么说,是你的棉?他给我递话了,二十万斤棉的货款悄悄给你,咱别声张。”
问题的症结就在这儿。
他们拉出去的肯定不止二十万斤。
叔侄俩顺着这个意思分析下去。
“他拉棉花倒差价,肯定拉到西京纺纱业发达的地区,两块钱卖三块四块,赚大发了。”
他们不敢在本市范围倒卖,也不敢用本县的车子。
有这个意识和没有这个意识大不一样。
于此同时,王冲给供销社社长打报告,说给三县两区供棉花,最少拉出去二十万斤,请领导批示。
报告打上去,回复立马下来,给三县两区各级供销社及供销社的代收点发货,批了二十万斤。
王冲手底下往外发货,就不是秦家叔侄俩能管的事。
这二十万斤棉花发出去,按理说应该给秦川一块钱差价。
秦总怎么敢要这个钱?
不要亏本,要了违规,冯闯将倒了拉出去三千斤,倒手三千元,被关了半个月,秦老板敢要这二十万,王冲就想往死杠,关他个十年八年。
趁此机会,王冲运出去的棉花肯定不止二十万斤。
秦建文坐在了周援朝眼前,乡府小书记一脸忧心。
“周书记,有个情况不知道能不能说。”
秦建文考虑再三,决定给周书记说明白他们叔侄俩的担忧。
周援朝听的皱眉头,半天没吭声。
秦建文觉得情况不妙。
“秦书记,你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最好不要对同行干部心生怀疑,这是大忌,你这种心态可不行啊。”
这个意思吓的秦书记再不敢有半句谗言,有一种感觉,站在眼前的人还是前任李书记。
他心里骂亲侄儿,你把你亲叔能坑死,怪不得你自己死活不来说这些话。
回到侄儿身边,他抹一把额头上汗珠子。
“挨训了?”
“你知道我会挨训,你还让我去?你安的什么心?”
当侄儿的笑得那叫一个乐呵。
“川子,周书记说的对,没有真凭实据,不敢说杨厂长怎么样王科长怎么样。”
侄儿眼神一沉:“三叔,那咱就搞个真凭实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