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哪位?”周园园很有礼貌的给对方打招呼。
“是园园弟妹吧?我是铜城市农贸市场的杜进风,秦总在不在家?”电话那头也很有礼貌,是找自家男人的。
这让周园园稍稍有些失望。
电话铃一响,她希望是找她说话的人,喂,我找周园园,听到这个意思,小媳妇能高兴的跳起来。
每次都是找“秦总”,或者“秦老板”。
“杜老板呀,他在稻子地里拔草呢,等一下我给你去叫。”周园园准备挂了座机出去叫人。
娃爸去稻子地非要抱着三宝,哪是去拔草,是去玩儿。
“好,他回来一定给我回过来。”杜进风特意安顿一句。
两亩稻子地边,秦川用脸盆捉了几只很奇怪的家伙,红颜色带扇子壳带尾巴,游过来游过去,不是鱼也不是蝌蚪。
“媳妇,你急慌慌跑过来干什么?”
“铜城市的杜主任找你说话,好像很要紧,你赶紧回家回给他。”
“老杜找我?肯定是张响去铜城市找他交柿子去了。”
秦川心底里有一个意思别人不知道,小水人去农贸市场交货,老杜给个合适价收掉不就完了。
昨天下午那会儿给老杜安顿了,小水人拉柿子去交,他最好一个都别收。
其实老杜压根不知道,秦总说的不是心里话。
人家开个拖拉机远夯夯两个多小时拉下去,他真不收,他不是秦总喜欢的杜主任,秦川就对他很失望。
电话拨过去,秦川主动问:“老杜,什么事儿?”
“你媳妇说你忙着拔稻子地里的草?”
“没有拔草,是捉虫子 玩儿,没见过的虫子,漂亮的很,要不你过来看看?”
“哎哎,秦总,我给你打电话说正经事儿呢,什么漂亮虫子,别打哈哈!”
秦总不想多说话的口气:“说,我很忙。”
“那个…你说的对,小水人张响交货来了,你放心我没收,我能不听你话么,他拉到街上转着卖去了,应该就卖完了。”
秦川心里骂,你 个死老杜,你咋那么听我话,一斤五分钱收,一毛钱卖,你赚一笔不会?
嘴上很冷:“老杜,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秦总,老哥们知道你什么脾气,是他跟你作对,他心里不服,你才整他的对不对?”
“跟你有关系么?”秦川嘴上依然很冷,其实心里乐呵。
老杜这是劝他跟张响和好,他是第一个主动劝过来的人。
“秦总,我跟你说,老张真后悔了,真服了,他说他要真心给你道歉,他刚从这儿走开,拿了一箱茅台酒,你就别咬着不放了,你的目的是让大家服你,让大家听你话,老张真听你话,真服你,这就够了么,你还不饶他,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你是做 大事挣大钱的人,我说的对吧兄弟?”
他的兄弟半天没说话。
“喂?秦总!”
“听着呢,你继续说。”
“听着就好,他肯定去你家给你道歉,你就放过他吧,我比你大十几岁,我就当你一回哥劝劝你。”
“行了,知道了,没别的事儿我挂了。”秦总听上去依旧气呼呼。
“喂喂,先别挂,秦总,小水村的这款柿子每天给我供两千斤,四千斤也行,我出一毛钱。”
“杜主任,张响的货你真没收?”
“是他拉出去自己卖掉的。”
“挂了!”秦川挂了座机,嘴角一抹笑。
他想要张响的货,提前打个招呼,干么不直接说?
对面的杜进风骂一句“什么臭脾气”,这边的人没听见。
杜进风说,张响提了一箱茅台酒来大坪村给他道歉,是真服了秦总。
背叛自己一次的人不可能再用了,说的是领导跟下属之间的关系。
自己不是张响的领导,无所谓用他不用他。
张林是三叔底下的好干部,秦川这两天想,在这件事上,不能让张林心里再吃力了。
中午饭刚熟,外面拖拉机响,秦川知道张响来了。
他一个手提着一箱好酒。
另一个手抱着乱七八糟一堆东西,一脸热汗,看上去很紧张。
“小川老板,我给你真心道歉,我是真服你了。”
秦川看他身后,嘴角一笑:“你一个人来的?”
秦川这半天想,他有可能去乡上,要么把三叔拉上,要么把张林拉上,要么把三叔和张林一块拉上。
他一个人不好意思来。
这年头,让农村大男子主义的张响道个歉说个对不起,那是比登天还难。
可他一个人来了。
“一兜货给杜主任交了?”
“交了,小川老板……”
“一毛钱交的?”秦川继续问。
“是一毛钱交的。”张响毫不犹豫回答。
秦川嘴一斜笑得怪怪的。
张响猛一下想起杜主任说的话,千万不能说把货交给我了。
“不是,秦老板…我……”
“交就交了,饭刚熟,进来陪我一块吃?”
张响怀里的东西在门台上放了一地,玩具、牛仔裤,红头巾手套。
“你给我买这些东西干什么?”秦川实在忍不住笑着问。
“我怕你说我心不诚,想着给你家每人买个礼物。”
张响心里的难为劲儿是额头上的汗,使劲擦一把。
“陪我一块吃饭。”秦川拉过一把凳子给他坐桌子边。
去两个半小时,来两个半小时,他是天没亮就出发的。
“秦老板,我是真心来给你道歉的。”张响又说了一句。
周园园感觉情况很不正常,张叔跟自家男人怎么回事,其实她知道的不多。
“张叔,坐下吃饭呀,你咋了你跟川子道歉?”
秦川咳嗽一声,提醒张响,咱俩的事儿你最好别跟媳妇乱说,让你吃饭你就吃饭。
“媳妇,酒盅拿来!”
周园园推辞一句:“张叔开着拖拉机呢。”
“没事,我跟张叔喝两盅。”
其实秦川心里是一抹惊喜,他以为张响要做大坪村的秦建民秦卫军。
他没顺着这两个人的路子走,就这一点,这就够意思了。
还有一个情景在领头人心里想,铜城市农贸市场不收他的货,他开着拖拉机去景宁县委,一车货倒在县委院里。
在周书记眼前,他敢将一筐柿子倒进沙坑里,他就敢将一兜货倒在县委门口。
他这样干,他就是第二个秦建民。
“张响叔,小辈敬你一盅。”秦川嘴上乐呵。
这一幕在小辈心里天天盼着,他以为在张响身上不可能实现了。
“秦老板,瞧你这话说的,我想了一路,杜主任说的对,我跟你没有杀父之仇,没有夺妻之恨,你不会把我死弄的,从这儿开始,我老老实实跟着你干。”
“来响叔,我们喝第二盅。”
“秦老板,这盅我敬你,咱这儿出了一个秦老板,开工厂搞企业带大家致富,我是真服你。”
张响敬酒,一口喝完。
周园园提醒一句:“川子,张叔开拖拉机呢。”
“没事,我叫人开车送张叔。”
秦川又端一盅,“来,张叔,小辈再敬你一盅!”
“不不,小川老板,不敢让你敬我,不敢!”张响又喝一盅。
酒喝完饭吃完,秦川站起身拨个座机出去:“喂,三叔,吃完饭把我车子开下来。”
这几天车子让三叔开来开去,开熟了给他搞一辆。
周援朝不会计较乡府秦建文开一辆桑塔纳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