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水村这帮劳工发完了八月份的工钱,还要听他们一番风凉话。
别说跟在后面的李平娃看不下去,张林也看不下去了。
小干部使劲劝他三个叔:“响叔冒叔,少说两句吧,别惹小川老板不高兴,没你们好果子吃。”
张响拍拍手里的钱:“他还不是听农牧局的,有本事他别给我们发这笔钱。”
张林叹一口气,这帮老叔把自己不作死不回头,谁劝都没用。
张家这伙人以为秦老板发完钱,转身走人,厂子明天照常运转生产,到了九月底,他还得跑来给大家发工钱。
然后,他一个私人老板低声下气跑农牧局跟前要账。
张林劝不住三个亲叔,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张科长过来!”秦川喊了一句。
“小川,有什么安排尽管给我交代,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张林赶紧站在小川跟前,说他几个叔确实狭隘了,看在他的面子上就别计较了。
“张科长,明天一早,我派人进来拆卸机子,搬到土高乡仓房里,两套机子并在一起生产,我仓房里有一百工人,这两套机子并在一起,他们完全能忙过来,你做好你叔叔们的工作,别闹事,闹事必追究,一个都不放过。”
“什么,这套机子要搬走?”张林一脸不解。
“张科长,你心里比我清楚,你叔叔们点个卯就走了,混一个工钱,厂子开在小水村,用他们这些人迟早烂掉,我花一周时间搬掉,来的及生产。”
张林脑子里嗡嗡响,嘴上赶紧答应:“小川老板,我明白了,魏老板撤走了,你接手这套机子,搬进乡里仓房是对的。”
“那就赶紧安排,谁敢破坏我机子的一个螺丝钉,我让他进去关三年。”
秦川怕他的几个叔叔狗急跳墙,破坏机子,给张林安顿清楚。
小水这一摊子就交给了张林安排。
小车一走,张林唉声叹气的。
张响张冒围上来:“林子,你叹什么气呀!秦老板刚才给你说什么?”
“响叔,你非把你折腾死你才罢手是不是?这套机子已经是秦老板的了,他明天就要派人进来搬走,你们还想上班混工资?想的太美了吧你们。”
张响身子一紧:“什么,厂子又成秦老板的了?这怎么可能,农牧局领导还要听他的?”
“不听他的难道听你的?瞎起哄,你以为你领二百八十块钱是占便宜?我告诉你,你占了二百八,你扔掉了两千八,自己吃了什么亏心里没数,脑子有病!”
被当干部的亲侄儿骂脑子有病,张响脑子里嗡响,脸色憋红一句话不敢说。
张冒张明对这个侄儿也很怵,这小子眼里何止没长辈,压根就没领导,听说上任乡长李东宁倒掉,就是这小子写材料举报上去的。
张林气呼呼,把三个叔和其他乱糟糟的人推出去,铁大门一关,和魏老板的四个监工商量明天交接机子的事。
刚才秦老板走的时候,把考勤表装走了,他脸上满是阴沉,看样子对小水村张家这帮人相当失望。
张林立马明白,这帮人秦老板是一个都不想用,张响领了两百八,接下来三个月里他一分钱都领不去了。
小水人种这茬西红柿,秦老板没放定金,没签统购协议,三个老叔地里的西红柿秦老板要不收就是麻烦。
他们以为这两百八十块那么容易领。
与此同时,秦川回到了乡府院里,秦建文刚从大坝村回来,当叔的看见侄儿脸色不好看,知道他是从小水村来了。
“川子,张家那几个家伙惹你不高兴了?”
“三叔,你这儿有兰城这套机子的技术员,联系他们明天一早来你这儿,一套机子又要拆卸重装,麻烦他们了。”
秦建文觉得应该好好劝劝侄儿。
“没必要真搬出来吧,不就那几个人闹事儿么,张林给他们做做工作,这事儿就过去了。”
“三叔,过不去,厂房建在他们兄弟地盘上,他们不但想混工资,还要跟我收租金,还要给我说风凉话,我不吃他们那一套,我给你交两倍租金,赶紧联系机子厂家技术员,明天赶来拆卸。”
秦建文听出来了,给侄儿再说什么没用了,拿起电话拨过去。
对方果然抱怨,说你们土高乡人真能折腾,这才装好一个月,又拆了重装。
秦川在旁边提醒:“三叔,告诉他们,跑这一趟,给三倍辛苦费。”
“喂,程工,我们秦总说了,你们几个明天跑一趟,给你们三倍辛苦费,好,那就这样,明天先到我这儿,我让人带你们进小水村。”
秦建文脸上一笑:“川子,他们说明天一早就进来。”
“出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要跟他们求情下话,明白了么三叔。”
已经是下班时间,秦建文的晚饭还没吃,王露露端着饭缸子进来问:“你俩都在灶上吃么?”
“不了,我和我三叔回家吃饭。”
秦建文给手下女干部一脸不好意思:“我回家看我媳妇我娃呀,我都好几天没管他们了。”
王露露瞪眼:“秦书记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回家么。”
这几天,文巧抱着小孩被她娘家妈接走了,秦建文才说他好几天没管老婆孩子。
叔侄俩一块出了乡府院子。
秦川笑着问:“三叔,要不要去文崖接我三娘我小弟?”
“算了,还是不去了,我知道你姨爷开拖拉机把他们送回去了。”
“顺便给我们村拉的鸡蛋?”
“可不是拉的鸡蛋,咱村里人现在吃的鸡蛋都是你姨爷拉的。”
桑塔纳一趟子回到村委房子前,有一间房就是文巧母子的家,秦建文晚上回来,住在这个屋里就有些窄小。
前面一辆拖拉机周围一群人,都是一摞托子抱鸡蛋,给文巧娘家爹递上八块十块。
文家姨爷这一趟子卖大一百。
文巧嘴里抱怨自己男人:“我还等着你来接我们娘儿呢,左等右等不见你,晚饭没吃吧?”
秦建文抱着自己儿子亲脸蛋,五个多月了,咋还不叫爸爸?
“饭还没吃呢,我知道你回来了,我回来和你们一起吃呀。”
这间屋里不能睡别人,文巧娘家妈来一趟,赶晚上又得回去,相当不方便。
“三叔三娘,一号楼一单元301还是302,随便挑,家具买来床买来,今年十一月之前你们就可以搬进去过冬,谁说我大坪村秦书记的家是一间破土木屋,是一套一百二十平米新楼房,阔气吧?”
文巧笑嘻嘻答应:“赶天冷了就搬,烧锅炉的暖气房么,冬天再不用生炉子,我们大坪人都是城里人了。”
秦建文小心翼翼问:“川子,你是不是跟我也要三万块?”
秦川一脸惊疑:“三叔你什么意思,你想白主我的楼房?你咋想的?三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秦建文一口拒绝:“没钱!”
“你没钱,你这十天倒手罗家湾西瓜倒了多少,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你以为我不知道。”
“川子,那是乡里账上公款,不能动!”
“你拿公款给你赚私钱,这不合适吧三叔,你以为县委财政不查你?”
“谁说我拿公款给我自己赚钱,我赚的还是公款,今年冬天再铺一万亩水管子,搞旱涝保收,水利局那帮老爷要钱要不来,咱要自力更生。”
秦建文这个理念让侄儿很担忧。
你辛苦掏钱搞水利建设,是你掏钱还是公家掏钱,这账能倒清楚?
“川子,我总觉得小水村人不会乖乖让你搬机子,明天早上又闹哄哄的,真麻烦。”吃饭的时候,秦建文脸上担忧。
“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