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义领着十个人去西京,开五辆八五年东风大卡回景宁县。
平安贸易货运队能调运的货车就有了十五辆。
车子提出来,等老大安排,这五辆货车拉什么东西最赚钱。
“艳姐,马上过年了,肯定是拉年货,当然是咱景宁县老百姓最实用的家什,拉回来一抢就完了的东西。”
各乡镇集市能摆出来,各杂货铺能卖出去,各供销社都能畅销的家用物品。
从西京批发市场拉回来的路途上,也不容易被人抢走变现的货。
秦川脑子里前世今生,昨天今天明天串到一块,确定了两样:塑料马勺和塑料盆。
在本子刷刷写出来,递给艳姐:“就让义哥把这两样东西拉回来,保证接下来十几天大赚一笔。”
“红色粉色塑料马勺,红色粉色塑料脸盆,就这两样?”
“就这两样,我保证过不了三天半,咱平安贸易货运队还要跑去拉一趟,跟去年拉大西洋牛仔裤一样赚钱。”
塑料马勺塑料脸盆,今年开始新流行出来的家用东西,拉来多少能卖掉多少。
一辆货车能拉回来五万个马勺,一个赚一块钱。
一辆车拉八万个塑料盆,一个赚两块钱。
腊月前这两货拉回来,在铜城市三县两区铺开,在北区五个地州市铺开,跟牛仔裤一样赚钱。
李艳不敢相信:“就这两样,能跟牛仔服一样赚钱,不可能吧?去年一条牛仔裤能赚八块十块,一个塑料马勺才赚一块钱。”
“艳姐,牛仔裤一条赚八块十块,一车拉不了一万条,马勺一车拉五万六万,一个赚一块多,下来一样。”
大坪村两百四十户人,除了周园园和秦玲有牛仔裤,没有第三个妇人敢穿牛仔裤。
但塑料脸盆和塑料马勺,每家都要用一个两个。
不起眼的这两样东西就是能赚大钱,八五年的特色,给以后的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李艳心里虽然有疑惑,但做生意赚钱,本着绝对服从老大的态度,赶紧给等在西京的李学义递消息,咱老大说了,就拉今年新出来的塑料马勺和塑料脸盆。
电话那头,李学义还有别的想法,跟艳姐争辩,这让李艳很不高兴。
“听着学义,拉什么货卖什么东西,咱老大说了算,你想拉别的东西你可以调运别的货车拉,但必须拉回来两车马勺两车脸盆。”
李艳挂掉座机,给眼前的老大一抹微笑。
“他的意思还有几样货拉回来赚的更多。”
秦川点一下头:“行嘛,你让义哥按照他的意思拉几样,咱比比看?”
李艳觉得没什么可比的。
“小川,他不听你安排他肯定吃亏。”
李艳话里有话,李学义吃了一亏的事,这会儿要给老大说清楚。
老大肯定很生气。
“你义哥丢了十万块。”李艳说出口。
这个意思说的她心上很吃力,表情挂在脸上。
李艳觉得应该先说这件不高兴的事,再说土高乡建铁运货站的事。
秦川身子猛一下绷紧,第一个意识,货车在半道又被人抢了。
进入腊月,半道抢劫分子想着捞一笔好过年。
八三年严打,路上打砸抢只是有所收敛,并不是销声匿迹。
过了一个八四年,到现在八五年,到年底腊月,货车跑西京,跑北区五个地州,遇到拦路抢劫的刚好抢走十万块。
“咱们人没事儿吧?报案了没?”秦川嘴上问。
“遇难八人,没有咱们的人,他听了你的话,没有在手续上签字,但他口头承诺跟合伙人风险共担,这就麻烦了。”
秦川这才听明白,艳姐说的是李学义借出去开小煤窑的十万块。
秦川满脑子想着腊月里路上遇到了抢劫。
“那笔钱打水漂了?”秦川要问清楚。
李艳给老大详细说明白。
李学义拿了十万块,跟两个人入伙开小煤窑,李学义出钱找领导说话办开挖手续,他们两个找民工干活。
就是一方出钱一方出力。
说好的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煤井挖下去一百多米,漏水塌方,八个人死在了下面。
一条人命赔三万,二十四万,要李学义拿八万块。
李艳越说越生气。
“你义哥不听你劝,没说清楚话,没说这十万块是借给他俩的,现在出了事,八万块不是咱掏不起,我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故意搞的阴谋?”
秦川点头。
“艳姐你有这个意识很好,两个合伙人叫什么?”
李艳推过来两张手续。
“钱是贾刚拿走的,我和学义都认识他,另一个人我俩不熟,是小松沟矿区一个村里的村长,他能组织他们村的村民干活,没想到干了一个月就出了这事。”
秦川看两张手续上人名,嘴里问:“艳姐,咱一个月前掏了十万,现在又要掏八万,这是往外扔钱呐,他们以为咱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李艳脸上一抹难堪。
“学义就怕听你说这话,这一趟提五辆新车,他亲自过去提,他知道这段时间路上不安全。”
李学义也不是不听劝,手续上没他的签字,这就有回旋的余地。
“贾刚在哪,我要见他。”秦川说。
“我让王莎去叫人。”李艳站起身从小川身边绕过去,到隔壁办公室给王莎安顿了几句。
一串自行车铃声出去了。
李艳看老大眉头紧锁看在两张手续上,知道他心里很不高兴,自己心里越加不自在。
秦川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让艳姐心里恐慌,赶紧一个笑:“艳姐,你别误会我,我不是怨义哥折腾开小煤窑,我是觉得他们有问题,你刚才说的对,这里面有肯定有猫腻。”
“真有问题?”李艳心里更担心。
“艳姐,我们不但要能挣钱,还要把自己挣的钱能守住,一个十万、一个八万,极有可能是他们给咱下的套子挖的坑。”
“死了八个挖煤的村民,谁敢拿人命给咱下套挖坑?”李艳不相信的口气。
“艳姐,死了八个村民,我义哥亲眼看见了?还是他当时在救援现场?”
李艳赶紧说明白:“学义没有亲眼看见,也没去现场,是矿区的警察来找他,口头上说的情况,难道矿区的警察还骗人?”
秦川听明白了,所有情况是人家来李艳跟前说的,手底下这些材料都是人家提供过来的。
“哼,就因为你和我义哥不相信警察会骗人,他们才敢跑来骗你。”
李艳心里突突跳。
老大说这是个骗局,八成就是骗局。
“所以说,不能他们要八万就给八万。”
等了十分钟,一个咳嗽不断的年轻男子骑着自行车跟在王莎身后进来了。
“秦总,王姑娘说你叫我。”
“你认识我?”秦川看在他脸上。
“秦总看你说的,景宁县谁不知道您秦总。”
知道是一回事,认识是另一回事。
“贾哥,坐下说,天冷容易感冒,注意着自己。”
义哥的朋友,秦川对他尽量客气。
王莎给他泡了一杯茶水。
“贾哥,我问什么你说什么,老实回答。”
“秦总你问,我知道的情况肯定如实告诉你。”
“贾哥,路虎是路家弯的村长?”
“他是路家弯的村长,他负责组织他们村的村民干活,我和学义出钱,挖出煤炭我和学义一起占一半,路村长占一半。”
秦川看他脸上尖嘴猴腮,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眨。
秦川又问:“路虎人呢?”
“在他们村安抚死者家属,他的意思在过年前就要把赔付款给他们手里,我这不是等学义从西京回来嘛。”
秦川听明白了。
贾刚等在这儿,是等李学义返回,事儿确定明白拨给他八万块,他拿着钱去矿区路家弯了结这事儿。
他的意思马上过年了,这事儿了结掉最好,大家平安过年。
他认为李艳李学义会将八万块拿出来给他。
“贾哥,在这儿出这种钱,要我同意了才行。”
贾刚赶紧点头:“秦总,我知道李学义出一笔钱要经过你同意。”
“我要不同意呢,我不想出这笔钱,你能怎么着?”秦川变了口气。
贾刚蹭一下站起身:“秦总,咱不能不讲理,人家村里死了八个人呢,一个人赔三万块,我们三个各人掏八万块,这是提前说好的事。”
就因为李学义口头上说了一句入股十万,分险共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