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自家门口停稳,周园园抱着睡着的三宝下车,再转过脸问搂着弟弟的杨转儿:“你去我家玩一会儿?”
十岁小姑娘使劲摇头。
聊了几句话,知道了她叫什么名,周园园对这个姑娘有了好感,叫她下去玩儿。
“我找我爸,我弟饿了。”
小男孩趴在姐姐怀里,咧开嘴哭,声音虚弱嘶哑。
“川,你等我一下。”
周园园进院里,不到一分钟又出来,拿了两个油饼一个苹果,塞小姑娘手里:“你跟你弟先吃,见到你爷你爸就有饭吃了。”
小姑娘突然就满脸眼泪,眼睛盯着周园园不知道说什么。
“行了媳妇,我把她俩送过去我再回来吃饭。”
小姑娘和她弟坐了五分钟车子,还好没晕,开到南边水库工地,秦川知道杨柳人这会儿正在吃中午饭。
秦川转过脸准备说到地方了了,我带你俩进去。
眼睛看姐姐喂弟弟吃东西的小心细致一幕,让秦川愣着说不出话来。
“你乖啊,再不哭,这一个苹果留给妈妈和弟弟好不好?”
她妈妈抱着她小弟还在后面往来走。
刚才小姑娘说他们带了炒面和一瓶水一路走来,苹果和油饼估计很少吃。
三岁小孩嘴里吃着东西,眼泪还吧嗒吧嗒掉,离开了一起走的妈妈,坐在车里,他俩心里都是惊恐。
“你吃饱了就不要哭,姐姐抱着你呢,妈妈在后面,马上就来了。”
她怕弟弟噎着,让他慢慢吃。
秦川不急着下去,等他俩吃完东西。
前面工地上出来杨老九和两个人,他看见黑色小车停在这儿,知道秦老板先找他,自己先过来了。
他手里端着个大海碗,边走边吸溜碗里稠米粥。
“爷爷!”小姑娘惊叫一声,想下去不知道怎么下,秦川下车从外面给她拉开车门,小姑娘抱着弟弟冲出去。
“爷,爷爷!”
眼前的杨老九没拿稳吃饭碗,手一抖掉地上摔成两半,一摊白花花大米粥。
“转儿?你…你咋吓爷爷呢?你咋坐着秦老板的小车?爷都不敢坐,你胆子咋这么大?”
杨柳人大米黄米夹着吃,熬成糊糊的半干半稠稀粥。
“哎呀,爷的碗,爷的碗呀!”
小姑娘已经跑到他跟前,抬起眼问:“爷,我妈和我小弟还在后面,我妈不敢坐车,看,这是刚才那个姨姨给的苹果。”
杨老九弯腰抱起使劲啃苹果的小孩。
“谁让你们来的?”
“爷,我妈就跑掉了。”
“你这丫头!”杨老九抱怨一句,抱着孩子到秦老板跟前。
他后面陆续又出来几个人,都端着碗吸溜饭。
杨老九一脸疑惑:“秦老板,是张村长说让你去接我们这一家?”
他以为秦川开着小车忽一下到六十里外他们的杨柳村,把他的家属接出来了。
“我在村子外面路上碰见他们的,他们母子四个一路走来了”秦川会他问话。
杨老九吓一跳,一脸不信问孙女:“转儿,你们走着来的?你们咋知道这里?”
秦川已经问清楚了,小姑娘一路走一路问人,走到了大坪村。
后面几个人围上来,刚听到秦川说的话,都吓一跳。
“九叔,你孙女这还了得,走六十里路找这儿来了,你们一家聚齐了,干脆当大坪人,有吃有喝有钱挣。”
杨老九朝后面地窝子里喊:“尕蛋,啊尕蛋,赶紧去接你媳妇你娃,还在外面村道上,你也不怕被人拍走。”
秦川骂一句:“他们已经走到我们村了,怎么会被拍走?”
地窝子里出来一个年轻男子,往这儿看,准备过来,杨老九又喊一句:“尕蛋,你媳妇抱着尕娃在外面走呢,还不去接?”
那家伙撒丫子往前面跑了,脚后跟下面腾起一股白雾。
秦川看他们端着碗边说话边吸溜,一股米香吸进鼻子里,他跟杨老九告别回自己家吃饭。
“杨叔,看好你家妇人小孩,有事儿找张村长说,我也回去吃饭了。”
“好的秦老板,这儿你就别管了,我安顿好我家妇人娃娃。”
秦川有听见他骂孙女:“你敢坐秦老板的小车?你胆子咋这么大?”
秦川往他们身后看一眼,一百多号人住十几个地窝子,要不是有升起来的灶火炊烟,很难想想人住的地方是挖下去的土坑。
回自家屋里,三个宝刚好睡着。
秦川陪周园园和岳母坐一起吃饭。
周园园看自己男人脸上神色深沉,知道男人心里想要紧事,小声问:“川,杨村长是她爷爷吗?”
“杨老九就是孩子爷爷,她爸跑出去迎后面的妇人去了。”
周园园看上去也心事重重,闷闷吃饭,半天说一句:“那小孩看上去和咱娃一样大,抱在妇人怀里都不哭不闹。”
“他妈妈抱着,当然不哭。”
“肯定是家里生活不下去了才找出来了。”
秦川点头。
杨柳男人在这儿干一个月活,还没听见谁拿钱回去买米面油贴补家用,妇人孩子生活不下去了,跑出来找到这里。
秦川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一家妇人孩子跑出来,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妇人们跑出来?
这帮杨柳人的后方不稳,他们怎么好好干两个月活?
留守在杨柳村的妇人娃娃们缺的不是钱,是米面油,是衣服被子。
杨老九这个混蛋闷着头干活,再不考虑家里人怎么生活。
三下两下吃完饭,秦川嘱咐一句:“媳妇,妈,你们看好咱宝,看好咱家 ,我去找张春商量事儿。”
这个点儿,张春肯定在家里吃饭。
秦川小跑着进春叔家院里。
“春叔?”
妇人给他回应:“哎,在家呢,进来吃饭呀!”
“春婶我吃过了,春叔,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嘴上说吃过了,秦川身子还是坐在饭桌上,接过春婶递来的筷子,夹一口菜吃进嘴里。
“春叔,我回来的时候碰见了杨老九家的妇人小孩,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刚满一岁,小姑娘背着一个孩子,也就三岁,他们走六十路走来的,我都不敢相信。”
张春叹气:“川子,天冷了,肯定是他们家没吃的没烧的,妇人娃娃找来了,去年天旱,杨柳村的妇人娃娃就在这个点儿出来要饭,还来过咱们村。”
“你听谁说的?”秦川不信这两年还有这种事。
“杨柳人说的嘛,还能谁说?他们都习惯了,天一冷,他们村里不干活的老人孩子就去城里要饭。”
秦川立马想起去年过年前,站在平安院门口要饭的一对老小,他们就是杨柳村出来的?
“春叔,我看出来了,杨柳村十八岁到六十岁的劳动力都在咱大坪水库劳动,家里只留下了妇人娃娃,这是个不稳定因素,咱要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不让他们跑出来?”张春问。
“听着春叔,咱俩现在就去水库地窝子,把他们聚集起来,事儿说清楚,米面油、煤炭、棉花,布料,过冷天的衣服,我用我的货车给他们送过去,杨老九跟过去,每家分配,花的钱记在各家账上,在他们工资里算清。”
杨柳村男人们在大坪村干活,一个月挣两百多块,家里老人小孩出去要饭,迟早传出去,秦川觉的这是让大坪人丢脸的事。
张春几口将碗里饭吃完。
“川子,这是个好办法,这是大事,杨柳村也是咱土高乡地盘,这事儿要找建文说清楚,咱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们好好建大坪水库,建一万亩良田,他们后面的妇人娃娃,咱有责任照顾一把。”
两个男人态度一致,再一起到水库跟前地窝子里跟杨老九商量清楚。
你们男人家挣了钱,不能捏在手里不管家里妇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