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川侄儿家。
他过来了,嘴里里吃着一个刚从水地湾拔来的水萝卜,也不嫌挖心。
“川,我正要去找你,你大哥不愿和你五五分成,你看他算的账,他竟然这样算。”
秦川接过本子看了一眼,秦卫军要分六千。
秦川有自己的意思,这会儿给不想分成的人说明白。
“大坪村搞农业特色合作社,跟我五五分成的就算加入了合作社,算我的社员,不愿五五分的就是不愿加入,我又不强迫谁,不愿加入就不愿加入呗。”
张春没想到川侄儿是这个态度。
赶紧劝:“川,这都说好的,你带你大哥二哥一起走,你大哥说这种话,是因为这两天他心里烦,辩不来方向了。”
张春知道秦卫军搞这一出是跟川侄儿拧着来,他家以后就没了好日子过。
劝小川侄儿有大度量别计较。
秦川语气里,该计较的肯定要计较。
“我大哥不分就不分,把我的账算清楚就行了,这样的话,那瓜价就按地头价算,一斤一毛钱装车,我拉出去一毛五发的,合理吧卫军哥?”
秦卫军嘴上答应:“我又没说不按地头价算。”
“你的瓜是我的货车拉到了泉水地州市,运费一车算三百块,你的瓜算两车,没问题吧?”
张春根据小川说的提示,在本子上刷刷算,嘴上解释:“卫军家四万三千斤,一毛钱地头装瓜价,他拿四千三百块。
拉了两车,运费六百块,加上前面那些费用四百块,给他结三千三百,卫军,没问题吧?”
秦卫军脸上憋得发紫。
这样算下来,跟五五分有什么区别?
秦川嘴角微微一笑问大哥:“大哥,算的有没有问题?”
他的货车拉瓜,当然要算运费的。
他拉出去的瓜,差不多是市场上卖的价,所以才跟农户五五分。
秦卫军说不出个算的不对。
强硬一句:“该扣的你都扣掉,该你的你都拿走。”
秦川呵呵:“好!那咱就算得清清楚楚,你这十亩里并着我的两亩,就是跟你的地连着的一块,你是帮我栽秧、除草、掐瓜蔓,我给你算一个月劳动力,一天十块,三百块工钱,两亩地八千斤西瓜,一千两百块里扣掉给你的三百块工钱,九百块是我的,没错吧?”
秦卫军猛一下反应过来,他十亩地里有两亩是秦川的,把这一茬忘了。
分他的两亩地是有手续的,前两年并过来一块种,现在赖不过去。
三千三百块里再除去九百块,是两千四。
哪有五五分划算。
五五分,秦川早算好的最合理的价,秦卫军要不计较,那两亩自己的瓜地也不计较。
可秦卫军不认五五分,没办法的事。
秦卫军心里想着六千,现在成了两千四,还失去了加入大坪特色农业合作社的机会。
张春将两千四百块钱扔给他,骂一句:“冷怂一个。”
秦卫军拿了钱,脸色更阴沉,转身走了,秦卫红喊了一声:“大哥?”
他大哥没理他。
“春叔,照我刚才的算法,给秦卫红也算过去,他俩不用加入我的合作社,以后各干各的。”
秦卫红一脸难受,反悔了的语气:“小川,我也没说不加入……”
“我不要你了,以后你们兄弟种什么不种什么我管不着。”
各项费用算完,秦卫红拿的稍微好一点,他拿了钱退两步,转身跑了。
张春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川,你大哥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地头装瓜能是一毛五?他咋想的?”
“春叔,他那样想很正常,跟我是这一锤子买卖而已。”
“他不给你长精神也就算了,他给你拖后腿。”
秦川哼一声:“去年种菜来一次,今年种瓜又来这一次,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够了,经济上我不可能再跟他有任何往来。”
张春还没意识到这句话对秦卫军这一门人来说有多严重。
“各拉各的娃,各过各的日子。”秦川嘴里嘀咕。
秦川来张春有别的事儿说。
李平娃结婚的事,安排在六月二十号前后最合适。
“春叔,平哇刚才找我说他的事,不能因为他大爷死了他不结婚,他是堂孙子,七天后给他把孝换了,让他领媳妇,你安排好这事儿,别让他再拿这事儿问我,我管的着吗,我又不是村长。”
张春嘿嘿笑。
“这算啥事,我安排妥当,你不要管了。”
秦川转身回家看娃,睡午觉要紧。
秦卫军转身回到家,哪有心情睡午觉。
他趴在老娘身边,脸色比出门的时候还阴沉,他语气里是关心他老娘:“妈,实在不行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老妇人唉声叹气:“算了,去啥医院,白花钱。”
两天前孙女找回来了,老妇人稍稍缓了一口气。
可还是吃不下睡不着,脸上的挖痕是大儿媳妇挖的,这口气堵在心里咽不下去,眼睛睁不开。
“军子,我不行了,我活着是挡你们路呢,你听妈话,你别跟川子作对,没好处,你跟小毛别着气了,孩子丢了,妈有责任,她那样对我也能理解,哎……”
这个家里,婆媳反目,夫妻冷战,秦卫军心烦意乱。
跟张春算西瓜钱就没什么心情,就想摆脱跟秦川的搭伙缠搅,各过各的日子,再不相互打扰。
安慰完老娘,秦卫军回到耳房看媳妇看孩子,他出去之前跟媳妇说了,说他去张春那儿结清西瓜钱。
他想着多争取一部分收入能让媳妇高兴。
“小毛,咱妈缓不过来了,这两天什么都不吃啊,我求你了,你给妈说个软话道个歉好不好?”秦卫军央求的口气。
他媳妇坐在炕上,怀里奶着四个月大女儿,嘴里嘀咕:“我不就没生儿子吗,她非要把我女儿折腾掉?她怎么那么心狠?”
媳妇在自己男人跟前说自己婆婆,咬牙切齿的语气。
秦卫军捏紧拳头,克制住愤怒,再提醒一句:“妈这口气咽不下去,过不了两天啊!”
媳妇没说话,不想理他的样子。
秦卫军又解释道:“我再说一遍,我妈没有要把我女儿折腾掉,是小川放进来的拉瓜车搞的事,他要不带村里人种这茬西瓜,就没有今天这种事。”
“你还说,他把你拿的死死的,他让你干什么你还不是就要干什么,他让你种西瓜,你有本事别种?”
“我以后不会跟他有任何交往。”
秦卫军说完这句话,坐在门台上,卷一根旱烟抽,把自己额头抽成一脸皱子。
“西瓜钱拿了多少?”
“三千块!”秦卫军说的很没底气。
其实只有两千四。
媳妇眼睛瞪过来,嗓门很大:“不是说有六千吗,他分走了一半?你不是说不让他分走一半吗,你看你,你还是说不过他,你装什么能,村里谁不听他的。”
“我忘了有两亩地是分给小川的,这个账没算在里面。”
“两亩地分给他?他还计较两亩地的西瓜,他这一茬西瓜的收入有多少你算了没,他跟别人五五分,他还跟咱家分?他就是没把你这个当大哥的看在眼里,你还不如王家的李家的……”
妇人叨叨,嘴停不下来了,人家都说咱大坪人都是万元户,你是他大哥你是万元户?
“别吵了,再吵我妈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我还怕她听见,她咋不死了算了。”
秦卫军脑子里嗡嗡,眼前都是黑白色,蹭一下站起身,大声吼叫:“我x你妈罗小毛,要过过,不过算求,你把我妈脸挖成那样,我说你啥了,你咒我妈死,我撕了你个皮嘴。”
秦卫军不管不顾扑了上去。
怀里孩子哭妇人叫。
上房炕上的老妇人大口喘气,努力直起身,大声喊:“军子,军子啊——”
噗通一声,老妇人从炕沿上掉下来,脸和鼻子杵在地上,天旋地转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