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坪村里,没人再说秦建民这个样子是川子折腾的。
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满脑子想着回到农业社搞大锅饭。
时事变了,每个地方都有一批他这种失落的人,谁吃的多了安慰他们。
张春给秦川说的意思,不是要去管秦建民。
意思是说,村里这处阴暗要缩到最小范围。
“川,我以为他要祸祸咱知青点房子里的东西,让人一天到晚盯着,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再不去那儿了,再不出门了。”
提起知青点那排房子,秦川马上想到拉回来的罐头瓶,问一嘴:“罐头瓶给种西红柿的人家发下去了没?”
张春一脸懵:“给种西红柿的人家发罐头瓶?川你什么意思?”
“啊?我没给你说清楚吗,罐头瓶拉来是做西红柿酱的,你一个都没发出去?”
张春也很懵。
“大头没说给咱村里人发罐头瓶啊,他说是给小水送去的东西,人家拉走了一半。”
信息没传递不到位,张大头不像犯这种错误的人,这小子这段时间哪个地方不正常。
他好像有什么事没说明白。
有些心不在焉。
秦玲有一嘴抱怨,说大头哥说了要教他学车。
可这段时间闭口不提这件事。
秦玲说大头哥这段时间心思不正常。
罐头瓶的事,他就搞得粗心大意。
从风雷厂拉来的罐头瓶,让大头拉回村里,卸在知青点两间房子里。
“春叔,咱村种有十几亩西红柿,肯定有熟透的熟软的不方便运出去,不能扔了吧,做西红柿酱最合适,给他们发出去,咱村跟小水村各一半。”
张春嘴上是担忧:“大头这小子话传不到位,他说都是给小水人的,小水人已经拉走了一半。”
剩一半刚好自家村里用。
张春这就安排让种西红柿的人家领罐头瓶。
大喇叭上哇啦哇啦一顿喊,张家的李家的王家的,都去知青点,在秦建生手底下领罐头瓶做西红柿酱。
谁不积极谁拽川子后腿。
大坪村大喇叭安顿事情的情景又回来了。
张春在喇叭上的喊话听在秦川耳朵里,他心里有一个强烈感觉,秦建民傻掉了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他在大喇叭上喊话的威风被张春顶掉了,他接受不了。
这么一想,秦川突然有春叔会出事的强烈感觉。
秦川眼睛迷迷瞪瞪,要睡一会儿午觉,这股不好的感觉从脑袋里驱出去。
嘴里喊:“媳妇儿,大姐,春婶,别再说话了,都睡会儿午觉去,一个一个的尽说闲话,高兴得很。”
“川,你睡你的去,你别管我们。”周园园回一句。
她跟春婶在一起就是高兴。
大姐在身边,外甥娃们在身边,能不高兴?
“毛病!”秦川嘴里嘀咕,身子躺在自家炕上。
脑子里想,平安院里现在李艳是掌门人管钱管事,自己躲在后面当甩手掌柜。
眼睛一闭,眼前是秦建民坐在大门口的身子,周围一圈阴暗,嘴角一抹诡异阴惨。
秦川脑子里嗡愣愣。
“不行,从今天开始我不能离开村里,我不能离开园园。”
这股强烈的感觉在心里聚集成一个大疙瘩,出事的不是自己媳妇,是春叔春婶。
猛一下睁开眼,隔壁屋里是春婶嘻嘻哈哈笑声。
园园身边太需要这个妇人了。
她不能出一点点事。
大门哐一响,李光灿声音急躁:“川?表侄儿哎,叔给你送羊羔肉来了,不在?”
秦川心里骂,你就不能等我睡醒午觉再来?
其实心里装着事儿已经睡不着了。
从炕上起来走出去。
李光灿提着收拾好的羊羔肉站院里,脑袋往厨房窑屋看,小声问:“园园也回来了?”
“我媳妇和她大姐都来了。”秦川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羊羔肉。
李光灿嘻嘻笑:“川,你媳妇娘家人来了,你不给人家炖一顿羊肉?嘿嘿,我给你提厨房去,下午就炖上,你婶在山上挖了两样药,放上炖汤,好的很。”
李光灿手脚勤快,脸上讨好的表情。
从兜里掏烟,给川子抽出一根捂着火点上。
好像川子才是长辈的意思。
“啥事说!别这样子,好像我是你表叔。”
“嘿嘿,你不骂我?”李光灿先堵住川表侄儿的嘴。
“谁说我骂你?”
“你春叔和你建生叔,说这事儿我要提出来你肯定骂我。”
秦川瞪他:“我是那种骂长辈的人?你咋这么看我?你别婆婆妈妈,到底啥事?”
秦川猜是给他儿子说媳妇的事。
肯定不管。
李光灿心里话嘴上不说,川你现在是老大,你骂长辈都是小事,你打长辈那就是一脚。
“川,就这群羊的事,你不是掏了三千块钱嘛,叔跟你好好商量,你觉的不行那就不行嘛。”
秦川已经猜到了他什么意思。
“川,我算来算去,你现在也不是差一群羊赚钱的人,你是开那啥公司的大老板,你也不用给我开工资了,到年底我给你还清三千块。”
李光灿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我那亲戚又跑来要钱来了,说一群羊买三千块买贱了,让我再给她几个子儿,我又给了她五百块,签了手续的,那家人真不要脸。”
李光灿说了半天,就一个意思,羊群是他的,秦川掏的三千块还过来。
每月拿五十块钱工资不要了。
行不行川子一句话。
秦川嘴里骂:“你个放羊的算得真好,这一个月咱大坪村下了几场透雨,草山绿了你就这个意思。
要不下雨呢,你也是这个意思?你肚子里几个蛆我能不知道?”
李光灿很不好意思:“川,你要吃羊羔肉了你吭个声,叔给你扛过来。”
扛过来是一回事,要给钱是另一回事。
他的意思三千块钱不给了,川子吃羊肉顶账。
“行了光灿表叔,这是事儿吗,我能不答应吗,我说羊群是我的你给我放,我给你开工资,你一口答应说行呢,我就没再说别的,我能不知道你的意思?放你的羊去,别再来烦我。”
打发走李家放羊人,秦川又躺在炕上闭上眼。
村里人压根不理解跑大车司机的辛苦,睡一个小时午觉是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