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没有私心是假的,钱肯定想要,越多越好。
儿子二十岁了,娶媳妇更重要。
再等三年,玲儿就嫁过来。
姑娘虽然没父母,但有娘家哥啊,人家不要彩礼就不错了,还好意思跟人家要钱?
跟川子搞好关系,玲儿娶进张家门,不花一分钱更好。
村里那帮家伙不会算账,非说大头赶驴车卖菜挣的钱不能给秦川,是大头自己挣的。
惹川子不高兴了,别说大头娶玲儿是个麻烦,想细水长流跟着川子赚钱也是麻烦。
张春两口子目光没那么短浅。
敢跑南省进牛仔裤的人,千万不能小看。
一条牛仔裤穿在周园园腿上,要给春婶看,天黑了看不清。
春婶一家走了,周园园心里有点失望。
“川,春婶都没看清楚我穿的牛仔裤是什么样。”
秦川满脑子想搂老婆睡觉,牛仔裤什么的先扔一边。
“园园,明天有很多人就看清楚了你穿牛仔裤,你现在洗头发洗身子,快睡觉,水够用吧?”
“明天真能把咱水窖拉满?”
“一定要拉满,今晚放心用水。”
保中拉回来的水给窖里灌了一半,能吊上来两半桶,是这段时间救命的水,尽可能省着不用。
川子回来了,说明天能把水窖拉满,周园园心里踏实,好好洗一下。
大锅里烧半锅,从头到脚洗了。
男人也要从头到脚洗。
坐了那么多天火车,身上都是馊味。
洗干净了搂在一起。
分开十天了,都想的不行
生孩子的正经活动,要一本正经对待。
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别有太大动静,怕玲儿跑进来。
小媳妇悄悄地给男人说话:“川,我跟玲儿说了。”
“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睡觉的时候,她不能随便跑进来,玲儿说她知道。”
秦川笑得身子乱颤。
“你笑死我了,玲儿知道个屁!”
“她真知道,她知道我要给你生孩子,这会儿不能随便打扰。”
“你什么都给她说?”
“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这姑嫂俩……
玲儿站在窑门口喊话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哥,嫂子,起来啦,你们看我穿的牛仔裤好不好看,嫂子敢穿我凭什么不敢穿,一大早就走吗?”
想了一夜,玲儿决定穿牛仔裤,嫂子都不怕她怕什么。
等着哥嫂出来看。
先看见她穿牛仔裤的是张保中,悄悄进来站在姑娘身后,眼睛看直了。
玲儿没听见他偷偷站在身后看了半天。
姑娘身后突然一个声音:“玲妹,真好看,你变成大姑娘了。”
玲儿昨晚洗了头发洗了脖子洗了脚,再穿上蓝盈盈牛仔裤,张大头觉得要对玲儿另眼相看。
忽然觉得玲儿挺好看的。
秦玲很生气,大头哥你干么偷看我?
穿着牛仔新裤子,被别人偷看,秦玲越加不自在。
“你没声没息的,谁让你不吭声随便进来的?”
“哟哟,你哥回来你长脾气了?你昨天还哭哭啼啼呢,装什么装?”
吵闹声吵醒了秦川,穿衣服出来。
“大头,你先走,早点去地头拉菜,我有自行车骑,我带玲儿和园园后面跟上,会赶上你的。”
“川哥,是周厂长的自行车吧,周厂长对你真是好,我先走了,先去我大姑家拉羊肉,两只八十多斤。”
秦川安顿一遍:“价格给你大姑给好些,都是亲戚。”
“知道了川哥,你给李光灿给的啥价,我就给我大姑啥价。”
张大头赶着驴车先走了,他在大门外吼两声秦腔,高兴!
八十年代年轻人意气风发。
大坪村另几个年轻人找张保中,想跟着他赶驴车进城卖菜。
张保中脑袋抬到天上,口气很傲。
你们没记性是不是,忘了我被劫,你们不怕了?
再说了,你们有营业执照吗,没有营业执照立马被抓。
严打知道不?就抓你们这号没营业执照的。
大坪村几个人赶着驴车去县城,拉一回水都被抓了,你们没营业执照,还敢去城里卖菜赚钱?
一半实话一半吓唬,不但把大坪村的人唬住了,周围其他村里想蠢蠢欲动的人也唬住了。
去城里做生意赚钱,哪有那么好干的。
张保中高兴,是因为这笔生意稳稳当当。
先走一步,川哥带园园嫂子和玲儿骑自行车,后面跟上。
周园园洗漱完,牛仔裤穿腿上,转过来转过去,自己看自己。
跟昨晚不一样,不会走路的感觉。
玲儿也有不会走路的感觉,姑嫂俩相互看着笑。
既高兴又恐慌。
要去城里给那么多人当模特。
“嫂子,怕什么怕,咱俩豁出去了,我哥敢一个人跑南省,咱俩不敢穿牛仔裤站在他们眼前?这不拉我哥后退吗?”
“玲儿,你说什么呢,我才不怕,我昨晚就穿上给春婶看呢。”
“就是,园园嫂子你不怕,你是城里姑娘。”
周园园眼神里一抹暗淡,她都忘了自己是城里姑娘。
差点忘了煮鸡蛋拿在路上当早饭吃。
煮八个,一人两个。
春婶烙了烫面饼当早饭吃了一肚子。
援朝叔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从院里骑出来,周园园扶住车座,跳一下坐上去。
抓住男人脊背,小心翼翼问:“川,骑自行车多久到县城?”
“一个半小时。”
“那开卡车呢?”
“一个半小时。”
“啊?”
秦川嘿嘿笑:“昨天我回家,骑自行车骑的跟卡车一样快。”
前杠上坐玲儿,她双手扶着车把,下坡的时候,秦川捏刹车,玲儿疼的哇哇叫:“夹着我手指头了,疼死了。”
玲儿噗噗吹手指头。
“谁让你把手指头塞进车闸缝里,会不会坐车?”
“哥你慢点,还带着嫂子呢,嫂子要生娃呢,别摔着了。”
自行车头左右歪,秦川笑得身子软了。
后座上,周园园也咕咕笑,骂一句:“玲儿你瞎说什么呢,这种话以后不许乱说。”
“咣当”一声,连车带人摔在地上。
一辆拖拉机突突突从身边开过,咬着烟把的拖拉机手笑得头发乱炸,车头划了个之字,差点开进旁边路坎下面。
玲儿摔疼了胳膊,不坐了。
“真是的,还不如坐大头哥架子车。”
“再骑一会儿追上你大头哥,你坐他架子车去。”
周园园没事,哪有怀孕,拍拍腿上土,提醒一声。
“玲儿你别说那种话惹你哥笑,骑车子呢。”
车头摔偏了,秦川双腿夹住前轱辘,两手拧端车把。
玲儿不坐了,哥哥会开卡车,自行车骑不稳。
“你坐不坐?你不坐我和你嫂子不管你了。”
周园园小声问:“你看看,我是不是把裤子摔破了?三十块钱呢。”
“牛仔裤哪能随便摔破,继续赶路。”
她俩换个位置。
玲儿坐后座上,车子要跌倒的时候她能及时跳下来。
下一道缓坡,不刹闸冲下去,吓得两个女娃哇哇叫。
“哥你慢点呀,我要跳下去了。”
玲儿没有跳下去,哥哥腰抱得紧紧的。
秦川在老婆耳朵上亲一口,嘿嘿笑。
“园园,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早上都带你进城。”
“家里活不干了?地里活不干了?大头帮咱卖菜,咱帮春婶挖地里刺藓,要换工呢。”
往县城走是一路下坡,又是顺风。
“园园,给老公唱首歌!唱那首挖呀挖,可好听。”
周园园咕咕笑,这些天里,这会儿最高兴,是想唱歌。
“川,那是给小孩唱的儿歌。”
“我也想听,好听的很。”
新牛仔裤穿在身上,唱个儿歌有什么不敢唱。
“那我唱了,那开始喽?”
清了一下嗓子,甜美婉转的唱歌声响一路。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在大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种大大的种子开大大的花……”
铃铃铃!
“园园嫂子,我们每天都在挖苦菜,挖完了挖不上了。”
“哈哈哈!”
“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