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王腾向老农介绍着自己对神道的了解,避免他以后被神道传教者欺骗。
老农听得时不时点头,“我明白了,像是老孙这种情况,那冰雕肯定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神智了,等我们走到他家附近,就会感受到那种不祥的气息。”
王腾:“是这样没错。”
他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王腾提前激发一个防护罩,用来防止被冰雕散发出来的不祥气息腐蚀。
然而,当他们到达老孙家的院子时,看到的却是一派祥和的画面,一条上了年纪的老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太阳,几只鸡低头啄着地上的谷子,院子里种了几排小青菜,舒展着自己厚厚的叶子。
王腾和那个老农都是一愣。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老孙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小仙人,今天是你下山呀,来来来,这里有一包我们新收上来的苞米,你带到山上吃去吧。”
王腾和老农对视一眼,谁都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按理说,现在孙老头的神智早就该被冰雕侵蚀,怎么还能这么平和的和他们相处啊?
王腾面带犹疑地问:“孙爷爷,那个冰雕?”
“你说迎灯神君啊,我把祂请到房间里去了,祂可灵验啦!走走走,先带你们去看我家的老黄牛,本来它都要病死了,现在用迎灯神君给的方法,保住它的命啦!再休养几天,就会变得健健康康。”
孙老头走在前面,王腾跟在后面,打算看看老黄牛,一探究竟。
老牛就趴在牛厩里,整个棚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食槽里放着新鲜的青草,老黄牛的状态很好,眼珠清亮,毛发柔顺,看到孙老头带人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哞~”
王腾用自己学过的兽医理论帮老黄牛检查躯体,做出判断:“是牛瘟,这头牛先前感染了牛瘟。”
孙老头说:“老黄之前身体一直发热,烧了大半夜了都,眼睛里面全是血丝,又是流鼻涕,又是流眼泪,还一直往下流口水,当时把我给急死了!”
王腾:“界主是怎么帮它治好的呢?”
孙老头卖了一个关子,“小仙人你不妨亲自去看看。”
王腾和孙老头一同来到房间里,那是一个三套间,东西两面各有里间,正中间的是用来吃饭的餐厅。
如今,在餐厅的正南面,摆了一张供桌,桌上开着一朵幽蓝色的花,清新淡雅。
老农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全身每一块肌肉都是防备的状态,“冰雕在哪里?”
孙老头指着那朵兰花:“这就是呀!界主府的冰雕,可以自己选样子,只需要对神像许愿,说出自己想要的花式就行,我家小孙女喜欢兰花,我就选了兰花,也可以有别的,我看当时还有人许愿要一张冰雕的餐桌,这样又实用又不占地方。”
王腾:“???”
福德界这位新任界主,和他们想象中的神道者,真的很不一样。
祂会教老百姓,怎样去做母猪的产后护理,会把自己的神像做成餐桌的样式。要知道,神灵一向高高在上,就连瞎眼的老庙祝不小心打翻供桌上的东西,都会被认为是不敬神灵,给一整个界域降下神罚。
例如神像这种,简直像是神灵的化身,谁能容忍老百姓把自己当做一块地砖,踩在脚下啊!
王腾从前见过的神像,都要被恭恭敬敬地请进神龛里,打造神龛的材料通常都无比昂贵,金、银、玉、翡翠、玛瑙……
老农关注的重点显然和王腾不一样,“啊!那不等于说白嫖了一张餐桌吗?我家的床头也坏掉了,木工师傅说用久了,里面都烂掉了,补都不能补,要是能做个冰雕床头——话说,这个冷不冷啊?放在房间里会不会冻得慌?”
孙老头把手放上去,“不冷啊,界主府的人说了,夏天可以开制冷功能,冬天关了就行,不信你摸摸。”
老农到底不敢摸。
孙老头坐在供桌前,双手合握,放在下巴下面,虔诚地许愿:“伟大的迎灯神君,您是冰域的皇者,您是福德界域的守护者,我祈求您的注视,请您传授我如何治疗牛瘟。”
半空中出现一幅投影画面。
王腾瞬间如临大敌,将手中的飞剑祭出。
画面里,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大夫:“牛瘟,是一种严重的畜牧业病,预防和治疗要做到两手并抓,它是一种病毒性疾病,关键在于消灭病毒……”
孙老头说:“迎灯神君赐给我一种治疗病毒的特效药,但祂说,还要结合我自己对于老黄的照顾,要给它做好隔离、消毒、防虫,要给它充足的水和有营养的流食,还要保持牛棚的环境卫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等老黄这次病好以后,带它去打疫苗,提前接种疫苗是最有效的防治牛瘟的手段。”
他说的话,老农一句也听不懂,求助地看向王腾。
王腾也听不懂啊!
但听孙老头说的头头是道,而且牛瘟竟然真的被治好了!
他虽然学过一些兽医理论,可对于牛瘟也没什么好的治疗办法,牛瘟疫,在他所学的知识里,又叫烂肠瘟、胆胀瘟,它的发病太急了,病程很短,死亡率极高,基本就是百分之百的死亡。
如果迎灯神君是用神法给孙老头的患牛治好,那王腾不会觉得有什么。
神明,高高在上,无所不能,治疗区区一个牛瘟算什么?像迎灯这样的神庭第一梯队强者,都能直接自己修改世界运行的规则。
太阳原本是东升西落,假如神明愿意,祂完全可以改成相反的方向。
这没什么难的,不过是更改一颗天体的运行轨道。
但迎灯用的这些方法,倒像是完全具有普适性,只要掌握了这样的知识,以后谁都能够治疗牛瘟,就连村子里的一个赤脚大夫,都能教会老百姓怎样防治牛瘟。
老农很崇拜地说:“老孙头,行啊你,我觉得你比咱们村的秀才还有学问呢。”
孙老头被夸得非常骄傲,当场就端起了架子,学着老秀才的模样,把两只手往后面一背,“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原来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听说要叫我自己去给老黄牛看病,我心里惊慌极了。但是耐下性子,一点一滴慢慢去学,才发现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我就打算,带上小孙女一起,去上界主大人开设的福德书院呢。”
“啊?你去读书?你都七老八十了,还准备考功名啊?”
“不是啊,界主大人说了,学习是一种认识世界的方法,书院能帮助我们更加高效地获取知识、认识世界。学习和考不考功名没关系,学的内容又不一样,咱们又不学那些八股文,我们学习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诶,等等,你家孙女是个女的,书院只收男学生啊!她也能去学?”
“福德书院不一样,它是界主大人开的,男女平等,不管男学生还是女学生,一视同仁的。”
走出孙老头家里后,老农满脸都是怀疑人生的表情,“小仙人,您见识广,您指点指点我,迎灯界主这些都是什么骗人信仰之力的套路啊?”
王腾比他更加怀疑人生,“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套路啊!这和我以前见到的神道传教都不一样。”
王腾带着这些打探来的消息,回到哀牢山。
一众仙道者原本以为,王腾这一趟下山是九死一生,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回来了,他们设想的阴谋论通通都是多余的,没有什么针对仙道者的陷阱,没有人诱捕他们,甚至都不是针对老百姓真灵的神道传教。
玄妙玉仙那张柔美的面容上,神色莫名:“或许,我们不必急着撕裂空间离开,福德界这位新任界主,和神庭其他官员很不一样,可以再观望一下。”
有一位老前辈叹气道:“再不一样,又能有多不一样呢?祂修炼的到底是神道,神道本身就是一种放牧众生的道,或许只是祂才刚到这个界域,想要用这种方法,慢慢降低老百姓的戒心。
除非,祂能从最深层的逻辑上,就改变神道流的道。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太白星官那帮人,努力了三十多万年,想走出和昊天神帝不一样的神道,自称是修心流派,不依靠信仰之力。
事实上,离了信仰之力,祂们一样会立刻衰亡,只是因为太白星官积攒的信仰之力足够多,多到暂时还不需要奴役众生。神道就是这样一条贼船,一旦你上去了,不管你主观意愿上,想不想迫害众生,为了自己的修为,也只能被迫干下去。”
自打村子里的老孙头,接了那个冰雕回家,他家门口像是长出了一万双眼睛,每个人的眼珠子都是直愣愣地盯着他家看。
他们既是担心老孙头出事,也是好奇新任界主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老孙头家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被口口相传着。
老孙头家快要病死的老黄牛治好了。
快七十多岁的老孙头,竟然去界主大人新开的福德书院上夜校了。
老孙头家八岁的小孙女,也去了福德书院读书。
老孙头的儿媳妇,买了杂交水稻的种子。
老孙头家里开始挖水塘了,养鱼、种桑、养蚕都在那块水塘里。
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老孙头根本没有被神道蛊惑,他的神智没有被侵蚀,他没有变成一个只知道歌颂神明的人形傀儡,他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不光是老孙头这里,那些冒险尝试把冰雕迎回家的村民,每一个都变得幸福快乐起来。
孙大娘家里的老母猪在迎灯神君的指导下,顺利产崽。
村口那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大爷,如今跟着冰雕学木工技术,今天打出来人生第一只板凳,卖了十五文钱呢!
以前那些只能在家干农活的女娃娃们,换上了书院统一的校服,背着漂亮的小书包,穿着小皮鞋,每天走路啪嗒啪嗒的,排着队去书院读书。
有时候会听到这样的夸奖:“我家二丫算术学的可好了,她现在都能不用算盘的那种珠算,而是直接心算。昨天家里算卖粮食,还好有二丫跟着,才没有被那个无良的粮商坑到。福德书院又不要学费,把你家孩子也送进去试试呗。”
终于,就连当日去哀牢山,向仙道者求救的那个老农,也走进了界主府。
他也想让日子变得好起来啊!
小孙子那么小的一只,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他哪怕只是学一门打猎的技术呢,也能给小孙子碗里多加一块肉。
负责接待老农的是吴师爷,手里拿着登记的册子,“老人家,您打算请一块什么样的冰雕回家?”
老农下意识地说道:“床头。”
说完他才发现,迎灯就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杏树下。
他立马感到无比局促,我竟然当着一位神灵的面,说要把象征着祂的神像打成床头!
我到底是来信仰人家的,还是来搬家具啊!
迎灯含笑看着他:“老人家,床头很大,您自己搬回去不方便,我为您放进家里了,您回家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