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宗门,一下子拨出去三千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房子杨大概有权回答这个问题。
他最初加入飞虹宗的时候,是飞虹宗最繁盛的时候。
那时,飞虹宗被称为第一修炼圣地,清虚子是盛名在外的天下第一高手!有多少修炼者毕生的梦想,就是加入飞虹宗。
因此,当清虚子说出,听闻叶芙幼时的梦想是拜入飞虹宗这种话时,就连叶芙都没有反驳。
叶芙熟悉剧情嘛,原主的梦想是加入飞虹宗,这太合理了,合理的就像是华国的孩子梦想是考上北大清华一样。别人听了,只会夸这孩子有志气。
房氏,其实已经算是数得上名号的修炼界家族了,当然,比不上宫、裴、游、秦四大世家,和楚天阔的夏阳楚家也差上一些,但总之,房氏家主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当时,房子杨通过飞虹宗的弟子选拔考核,并且成为核心弟子,整个房氏虽然不说为之沸腾,但老祖也给了他诸多嘉奖,还亲自把他带在身边,教导他修炼,勉励他日后出人头地不要忘记家族。
在那个年代,加入飞虹宗,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
按照宗门惯例,每逢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年轻弟子都应该去拜会长老们。毕竟,从师徒关系上来说,他们都算是长老的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通常都是内门弟子,就是日常能聆听化神长老讲课,也能从长老那里领到自己的份例,要是表现特别优异,就会升级成为亲传弟子。
房子杨距离成为亲传弟子,也只差一步之遥,一旦他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虽然比不上楚天阔、叶蓝铃那种宗主亲传,但也是处于飞虹宗这个生态圈弟子里的最顶端了。
今天,是八月初一,房子杨按照惯例来到大长老居住的院落。
门外,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拜会大长老也就意味着领这个月的份例,领工资谁不积极呢?
每个内门的弟子,要么天资卓绝,要么修炼到了金丹境,每个月都可以从宗门领取修炼资源,灵石+丹药+符箓,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大家都知道大长老格外欣赏房子杨,有把他收为亲传弟子的打算,一见到房子杨过来,纷纷把位置让给他:“房师兄,站我这里吧!”
他们一路让位置,房子杨一路往前走,很快就走到了最前方。但房子杨并没有站在正门口,他还在前面虚留出六个位置,那是给大长老真正的亲传弟子,也就是他未来的师兄师姐们的。
亲传弟子,每日都能跟在化神长老身边,化神老怪随手赏赐给他们的东西,都是远远超出他们境界的修炼资源,并没有必要来这里领那点可怜巴巴的份例。
房子杨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能领多少钱,寻常的内门弟子,每月是领三千灵石;
丹药主要是两种,第一种是培元丹,能加速修炼进度,第二种是回春丹,治疗效果很好;
符箓的话,各峰都有所不同,视自己的情况而定。
辰时三刻,一般是长老出现的时间,他当然不是亲自去发月例,只是来这里晃一晃,说几句鼓励弟子们的话
这小童子才不过筑基期,房子杨是金丹境;小童子出身一般,房子杨出自房氏;小童子干的都是杂活,房子杨是宗门重点培养对象。
两人不管是修为、出身,还是地位,都是房子杨远胜于小童子,但房子杨对小童子一向礼数周全,不光脸上带着笑,还递给他一个荷包,里面装着灵石。
这是因为,童子尽管地位低,但毕竟是在大长老身边伺候的人,万一得罪了他,谁知道他会怎样使绊子?房子杨一整年也见不了大长老几面,小童子可是常常能见到大长老的。
这就类似于领导身边的司机,谁敢得罪啊。
童子捏了捏那个荷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首先发放房子杨的月例,递给他一个小包袱。
房子杨满怀期待地打开属于他的月例包袱,才看了第一眼,脸色便有些凝滞,怎么才这几块灵石?
三千块下品灵石,宗门一般会兑换成中品灵石来发,里面通常会装有三十块,堆成一小堆,提起来的时候,袋子哗啦啦地响,但今天的灵石数量,肉眼可见的稀少,别说堆一堆了,恐怕连十块都不到。
再看灵丹,往常,房子杨总能收到三瓶培元丹和一瓶回春丹,但今天,只有一瓶丹药。
最后是符箓,那就更不用说了,原来都是厚厚的一摞,而且质量很高,现在却是一些残次品,还只有三两张。
他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了,疯狂怀疑自己。
难不成是我在庭审上,替灵虚门那边作证,惹得掌门清虚子不满,故意给我穿小鞋?克扣我的月例?
房子杨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凝固着脸上的笑脸,以那种非常滑稽的表情站在一边。
小童子继续发放月例。
排在房子杨后面的那个弟子,才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袱,就开始抗议:“你是不是给我拿错了?这里面统共才五十块灵石,我该领一千块的!”
小童子:“没拿错,所有弟子的月例全都削减了,你们还有的发就不错了,长老的月俸可是直接取消的,你们也不想想,咱们飞虹宗一下子赔给灵虚门三千二百五十一亿,这得是多大的收支缺口啊,当然要削减弟子月例了。”
房子杨一听到这话,立马缩着身子,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宗门弟子因为他替灵虚门作证,而记恨他。
但是并没有,所有人的怨气都是针对叶蓝铃的。
叶蓝铃吸引的仇恨值太多了!以至于他们没有多余的情绪值来埋怨房子杨。
童子:“老爷可说了,宗门又不欠你们的,指导你们修炼,又给你们修炼资源,还每个月发放月例,其他宗门连这五十都没有呢,老爷说,让你们多接点宗门任务,早点学会自食其力。”
接任务?能接什么任务?
神魔战场的任务一直都挂着,谁都知道,接了以后捞不到什么油水,但是很费命。
接一些日常任务,倒是没什么危险,但是任务奖励更少。比如,帮忙维持炼丹炉炉膛里的火焰。
“都怪叶蓝铃!如果不是她,道爷我怎么会要在这里烧炭火!”
他们这里怨声载道。
远方响起一道“轰隆”的声音,一开始并不猛烈,还带着闷响,很快变成剧烈的“轰隆隆!轰隆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从前,飞虹宗是禁止弟子私自在宗门御剑飞行的,除非是楚天阔那种有特权的人和化神境长老,通常情况下,弟子前往其他峰,都要乘坐统一的飞行灵舟。
这是为了避免影响宗门的美观。
飞虹宗也的确很美,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自是不必细说,而它最为人称道的,是两座建筑群之间的复道,那些精美的建筑群,比皇宫还要繁华,高大到犹如直插云霄,连接它们的就是一条复道。
这条彩色的复道,犹如一条彩虹一般,挂在天空中,成为一道奇景。
曾有文人专门做赋来歌颂——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这座地标性建筑,和飞虹宗的来源有关,传闻,第一代祖师爷,就是在雨后初霁时,看到彩虹而悟道,因此特意修建一道飞虹桥来留作纪念。
平日里,禁止宗门弟子随意飞行,就是为了不伤害这条彩虹桥的美观。
这就好像,北京故宫周围的建筑,都不能比它高一样。
每每宗门弟子仰头看看高大的彩虹,都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就在此时此刻,这种震天动地的轰隆声当中,一股强大无比的冲击波,向着半空中那座象征着飞虹宗荣誉的彩虹桥撞去。
“砰!”
这座恢宏又壮丽的彩虹桥,自从建造好以后,一直被精心保护着,却在此时遭受到剧烈的撞击,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飞虹桥!你们快看!有人在攻击飞虹桥!”
“不是专门攻击飞虹桥,是他们打架的余波,波及到飞虹桥了!”
“这种威力,一定是化神老怪吧?快把他们拦下来啊,怎么能伤害飞虹桥?这可是飞虹宗的象征!”
众人全都向攻击传来的源头寻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打斗的两个人,正是飞虹宗修为最强的两个,掌门人清虚子和大长老。
大长老手持一柄长戈,上面仿佛勾连着天地之力,每一次举起都有赫赫的威能。
他很强,强大到,光是这种余波,都能将元婴境的执事融化掉,众人根本无法走到前方劝架。
但清虚子更强!
清虚子丝毫不惧大长老的攻击,只见一道犹如山河一般的剪影,在他周身萦绕,山川的巍峨耸峙和河流的湍急白波,同时加强他的技能威力。
“轰隆!轰隆!”
“清虚老狗,看到这道山河印记,我更觉得你可笑,竟然将镇压一宗气运的镇宗之宝,勾连到叶蓝玲身上,来护住她的性命,如果你再年轻个几百岁,我都忍不住要去怀疑,你是不是跟楚天阔一样,被叶蓝玲迷得忘记自己姓谁名谁了。”
“荒谬!休要羞辱本宗!”
“是我在羞辱你?分明是你自己在羞辱你自己!你也不看看自己干的这些事情,三千多亿啊!说赔就赔出去,就为了保你那小徒弟一命,你是一宗掌门人,难道不知道,赔出去这三千多亿,对我们宗门意味着什么吗?”
别说是一宗之主了。
现在就算是随便一个负责打扫的杂役弟子,都能说出来,赔出去三千多亿,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那关系到每一个宗门弟子切身的利益。
以前的地盘,现在没有了。
由于拿不出充足的现金,飞虹宗的许多矿场、产业,都被强制抵价给灵虚门。
以前有宗门津贴,现在没有了。
从前飞虹宗的弟子,出一次外勤任务,都有相对应的津贴,就像当初他们前往桐城秘境,每个人都有相对应的津贴额度,可以用来乘坐飞行灵舟、传送阵,等等。
以前的月例,现在削减了。
这一点,房子杨的感悟太深了,猛地看到这么少的月例,他还以为,是自己被穿小鞋了,原来人人的月例都削减了啊!
匆匆赶来的亲传弟子们,心里也有很多怨言。
以前他们住的是有聚灵阵的房间,结果掌门突然搞出来一套什么“骄奢淫逸不利于修行”,就把他们房间里的聚灵阵通通撤走了,修炼速度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变慢好吗?
“快住手,别打了,彩虹桥要断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弟子们的修为,没办法近距离接触到化神境层次的打斗,只能靠吼来劝架。
大长老:“倒就倒!有这样一个掌门人,耗尽一个宗门的力量,为一个弟子谋私,飞虹宗早就不再是从前的飞虹宗了,什么道门正宗,什么天下第一宗,狗屁!”
他的力量肆无忌惮地向着飞虹桥的方向逸散着。
清虚子因此更分出一份心神,不光要和大长老搏杀,还要保护半空中的那座桥。
他一向最好面子,其实飞虹宗从前也没有,不许御剑飞行的规定,就是从清虚子当上掌门人之后,才开始的。
如果这座绵延了数千年的桥,在自己担任掌门时倒塌,那才是全都完了!
高手对招,胜负本来就在一念之间。
清虚子有所分心,大长老穷追猛打,清虚子很快便落入下风,在大长老手里的长戈捅向他的喉咙时,他果断放弃对飞虹桥的保护。
“轰!”的一声,那座在所有弟子心里犹如圣物一般的桥梁,坍塌在地,崩裂的碎片到处飞溅,携带着化神境的威能,扫伤一大片弟子。
哭声和哀嚎声,如同炊烟一样,向着天空中升起。
不知道他们是为自己的疼痛哭泣,还是为一座圣桥的倒塌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