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孟长吉的话,大统帅勃然色变!
清虚子当时带头说要接收时光琥珀里的那一批散修,军方他们都很欣慰,觉得百老大会终于干了一件人事。
结果,就是这么接收的?
药人!
他是真刑啊!
让千年前为守护擎苍界浴血奋战的战士们,去当药人!
最初的震惊劲儿过去,长生子很快回过味来,这确实是清虚老狗能干出来的事。
拿他们去做药人,收益很高。让他们恢复健康的代价很高,可他们毕竟境界还在,是实打实的金丹和元婴修士,用他们来试药,简直太合适了!
唯一的风险不过是,万一他们逃出去,对飞虹宗的名声不利。
但反正他们都是一些缺胳膊断腿的残废,有化神境大能看着,还怕他们逃?
再加上清虚子当初说的,需要发一些大道誓言,对这帮散修进行一些限制,恐怕就是不许他们向外透露实情。
没想到的是,飞虹宗长老的办事能力这么差,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竟然就被捅出来了!
长生子看向飞虹宗长老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一句话:你都化神境了,还干不过一帮元婴、金丹的残废?
那位飞虹宗长老有苦说不出啊。
这些散修,那可不是普通的修炼者!
千年前,这片大陆上到处都是魔族点燃的战火,在战火连天的年代,这帮散修能独占一座城池,说明他们真的能从魔族手底下守住这片城池。
可想而知,这都是什么样的狠人啊?
如果说如今的修炼者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孟长吉这帮人,就是傲雪寒梅,在冷酷的霜雪中和严寒搏斗,绽放出血色浇灌的点点红梅!
用对待一般修炼者的眼光,看待他们,就是这个飞虹宗长老的下场。
对上长生子那种质疑的目光,他真的很想说,“别光笑话我,有本事你跟他们拉出去练一练!”
清虚子就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
看到自己派出去的宗门长老,和孟长吉一行人对簿公堂,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件差事被办砸了。
清虚子厉声喝道:“六长老,我让你好好招待这些贵客,可是你得罪了他们?”
六长老的脑子飞速运转,显然,清虚子是不打算保他了。
替清虚子顶锅,后续还能有他的赔偿。
但要是跟清虚子撕破脸,想到他那些报复手段,六长老不寒而栗!
“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啊,掌门原本让我善待他们,是我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叶芙觉得十分可惜。
六长老干嘛认罪认的这么快啊!
再稍微坚持一下,说不定叶芙就能跟他打个配合,把清虚子也送进局子了。
把一场庭审的被告、证人、副审官通通送进局子!那才叫圆满嘛。
把锅甩了出去,清虚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可是对上叶芙那张带着戏谑笑容讨债的脸,他的心口又像是悬了一块巨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叶芙:“3251亿,堂堂飞虹宗掌门人,不会想要赖账吧?”
清虚子:“赔,我们肯定会赔,但具体要赔多少,这个数字也不是你嘴皮子上下碰一碰,就能定下来的,还要再慢慢商榷。”
大统帅:“那正好,就由我们来收押叶蓝铃,一来是根据程序,本来就该我们提审她,二来也是帮灵虚门做个见证,免得飞虹宗不赔钱。”
清虚子反复抚着自己残了一半的胡须,在心里做下思量。
也只能这样了,军方那帮人用刑是狠,但他们还算正直,起码到了他们手里,叶蓝铃的命能保住。
不然的话,清虚子很害怕飞虹宗的其他人暗杀她。
清虚子愿意赔钱换叶蓝铃的命,那是因为叶蓝铃绑定着山河印,他不想境界跌落,不得不赔。
其他人可不愿意用钱去买叶蓝铃不死。
那个飞虹宗长老,当庭向孟长吉一行人认错,并且被执法堂收押。
孟长吉的脸色却不算好,明明知道长老不过是推出来顶罪的,真正的真凶另有其人,可他们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更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来做靠山。
继续和飞虹宗硬刚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走出牙门大堂,看着人来人往的天池城,孟长吉的神色有一些恍惚,在他们那个年代,人族没有这样繁华的大城池,那时候为了抵御魔族的入侵,一切都为了战争服务。
没有人会穿漂亮的衣服,所有丝织方面的材料,都被拿去制作成战袍。没有人会开这样大规模的坊市,那时候的人朝不保夕,谁会有消费的需求和能力呢?
孟长吉还记得。
住在他隔壁的那个修炼者,是一个剑修,和妻子举办双修大典时,都只是点燃了两簇篝火来充当龙凤喜烛台。
剑修一直想为道侣打一根金钗子,那是她们家乡的习俗,新婚时,由丈夫亲自为妻子挽发,戴上金钗,寓意着长长久久。
可剑修找了很久,跑遍了许多地方,都没有买上。
最后,剑修自己用木头为道侣雕刻了一根木钗。
剑修战死的时候,孟长吉就在他的身边,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但里面什么也没有。
孟长吉听到了他的声音,细若游丝,“钗、金钗……”
剑修到底没有留下一句完整的遗言。
但孟长吉望着如今的街上,到处都是卖金银首饰的店铺,能猜到当时牺牲的战友,想说的是什么。
如今的这世道啊,是曾经的他们,无法想象的繁华。
可是,这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又绝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这确实是当年他们拼了命,也想给后辈们留下的那个太平盛世。
孟长吉想起,自打离开时光琥珀后,所遭遇的种种不顺。
他想要带队友去住客栈,可拿不出灵石,一夜的住宿费都是他从前想象不到的天价。
至于吃东西,那就更是别想了,他们既买不起一张最便宜的炊饼,更别提是需要用灵石兑换的辟谷丹了。
本来想着,好歹是修炼者,哪怕落下一身伤病,没办法再上战场,但好歹有曾经作战的经验啊,加入一个宗门,不求能锦衣玉食,但求自己这些战场活化石一般的存在,能借指点后人谋求一个温饱。
结果面对的却是,要被坑害成药人!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好了,艳阳高照。
那太阳大的,仿佛离孟长吉很近,就像是从天边落下来,在他的头顶上贴着炙烤。
街道过于嘈杂了一些,来来往往的行商口中操着南腔北调吆喝叫卖,每一声都化作叽叽喳喳的麻雀钻进孟长吉的耳道里。
身后,年轻的小弟子,眼巴巴的望着街边明炉里烤的一只鸭子。
那烤鸭烤的火候正好,选的肥瘦恰当,正在顺着皮往下滴着蜜油,掉进火里,发出清脆的哔波声响。
他清晰地听到了小弟子咽口水的声音,以至于小弟子喉咙滚动时挤压骨骼的声音。
在那些战火纷飞的年代,孟长吉也曾经做过关于未来太平盛世的梦想,或许他会解甲归田,养一只老狗,也或许他会继续作战,但因为没有战争可打了,那他便可以在学堂里当一个修炼总教头。
何其有幸啊,他等来了太平盛世,亲眼见到了他们这些人用一条又一条命,守护出来的那个未来。
这盛世,的的确确如我们每个人所愿。
只不过……
容不得我们罢了。
也对,我们本就该是死在一千年前的人啊,是虬髯子前辈强行用他的命,换回了我们在此时望一眼盛世。
一阵头晕目眩感袭来,孟长吉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才从时光琥珀里捡回一条命,又要和飞虹宗六长老拼死搏杀,接连消耗之下,他踉跄摔下。
但并没有摔在地上。
有一道柔软纤细的身影,将他托起,依稀只能见到她那如同三月桃花一般的粉衫。
在她的手里,还拎着一只现烤出炉的果木烤鸭,递给了孟长吉身后的小弟子。
她的声音,也温暖的像是桃花花海组成的云朵,“要不要去我家做客试试?我们灵虚门真诚邀请天下豪杰加入!”
困倦感让孟长吉的眼皮子很沉,很想要彻底闭上,可他努力地睁开双眼,本想看清搀扶他的少女的面容。
耳边捕捉到的却是周围人的议论声:“可别啊!灵虚门不祥,本来就克新弟子,寻常人去了非死即残,你们都残废成这样了,那就是死定了!”
孟长吉笑了一声。
如果本来就身处地狱当中,看到有人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想要把你救出去。
为什么不接受呢?
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我们上次做客,遇到了恶主,但你是虬髯子前辈的门人,我信你。”他伸出自己的手,探向那个粉衫少女,“孟长吉,阵法师。”
对方毫不迟疑地握住了他的手,“欢迎加入灵虚门!我是修炼界排名前十的修炼速度快、十三岁的筑基修士、天魔真气的净化者、地火百分之百亲和度、上古蛮族当代之主、毒奶技能的开创者、天生剑体白石剑圣的传人、六转金丹炼制者素问医仙的传人、六十四铭纹极品灵器锻造者南大师的传人、乾坤符阵行大东家千幻大师的传人、据某修炼界活化石推测有可能是天道它亲爹当然未必保真、灵虚门当代功劳最大的——”
“喂喂!叶小芙,你够了啊,你不觉得你这一大串名号太长了吗?人家都已经晕过去了,你还没报完你的名号!”这是来自昆吾剑的指责。
叶芙一下子跳起来,“啊咧咧?我还没报完呢,我还有好多身份呢,乾坤符阵行的小东家、普济堂的副堂主……怎么就晕过去了?二师姐快来救命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有人被我震古烁今的名号震死了,我会不会进局子啊?报的名号太过惊天动地以至于震死人,会被判个什么罪名?”
“你呀!”林素问莞尔一笑,将孟长吉接过来,为他把脉,“性命无忧,不过本源亏空太严重了,恐怕得慢慢调理,让我看看该用哪种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