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夕阳如血般高悬。
一处僻静的山谷里，身穿黄衫的公子坐在一块巨石上，怀里抱着一个大酒坛子，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酒。
叶蓝铃甜美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大师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是心魔又发作了吗？”
和叶蓝铃的声音一同在陈逸飞耳边响起的，仿佛还有林素问那道粗粝沙哑的声音，他面露痛苦之色。
“不，我的心魔没有发作。”
事实上，陈逸飞的心魔许久都没有发作了。
心魔不曾发作，便代表着他不会将叶蓝铃错认成林素问，他很清楚陪伴着自己的就是叶蓝铃。
至于林素问……
素素表妹……
她。
陈逸飞眼里闪过一抹噩梦般的画面。
在一间窗子临着竹林的房间里，他掀开林素问头上戴的帷帽，下面出现的却并非是他自小所迷恋的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而是一个面容丑陋的老妇人！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
它上面雕刻着时光留下的痕迹，额头上是一条条沟壑般的皱纹，眼角向下耷拉着，脸上的皮肤松的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嘴唇干裂而发白，肌肤遍布青黑之色。
他几乎想要大叫一声：“鬼啊！”
这怎么会是林素问呢？
陈逸飞打小就爱美人，林素问就是这世上最美的那一个，传闻中的修炼界四大美人，他都一一观赏过，和林素问比差远了。
陈逸飞对她们的评价是：“庸脂俗粉。”
而林素问，则是仙姿玉容，犹如人间洛神。
他从来不饮酒，因为只是看着林素问一曲舞蹈，就能陶醉其中，什么酒味、肉味，通通都被抛到脑后。
但这就是林素问。
因为她的修炼出了问题，寿元所剩无几。
她的这张脸老化，想来便是因此造成。
太可怕了！
那张脸成为陈逸飞午夜梦魇，一次次将他从梦中惊醒。
缘花镜里，陈逸飞同样保留了自己的记忆，正是因为这样，他更加逃避林素问。
他所爱的林素问，风华绝代，怎么会是这般老态龙钟？
叶蓝铃夺过陈逸飞手里的酒坛，“大师兄，别喝了！哪有你这样给自己灌酒的啊？当自己是另一个酒坛子吗？这种喝法也太伤身体了。”
陈逸飞抱起另一个酒坛子，口中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还说自己没有被心魔缠身？”叶蓝铃换了另一副姿态，甜美的声线变得温柔，轻声唤道，“三表哥，我为你跳一曲舞吧。”
山间溪水纵横交错，云间水汽氤氲，虽是傍晚时分，却起了一层薄薄的晚雾，身穿白衣的少女，在夕阳渲染的微微粉紫的背景里，翩然起舞。
她一甩袖，轻盈的好似驾着天边的云。
一个转身，腰肢如同细柳般迎风招展。
陡然起了一阵微风，吹散了稀疏的晚雾，也掀起了少女头上戴的那顶帷帽，露出一张美得摄人心魄的脸。
她似是有些惊慌，好似被打雷闪电惊动的小鹿一般，连忙用手去压帷帽被吹动的一角，可是压住左面，又飞起了右面，总也遮不住那一张绝美的脸。
“不可以、不可以被师兄看到，如果让师兄发现我不是林师姐，心魔一定会再犯的！”叶蓝铃急得快要哭出来。
她像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这幅美而不自知的姿态，实在是太动人了。
陈逸飞手里的酒坛子掉落在地上。
酒坛摔碎，他被那些碎片和酒溅了一身，向来干净的衣袍下摆上沾染了污迹，而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只是痴痴地走向叶蓝铃。
他的那副态度太虔诚了，如同一个最忠实的信徒，在朝拜自己的神灵，叶蓝铃在他眼里就是降临人世间的美神。
“素素。”
他的声音轻到仿佛怕是惊到这份美。
但很快，他便改了称呼，“不，你不是素素，这样对你不公平，蓝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不是谁的替身，你就是叶蓝铃！”
陈逸飞将叶蓝铃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声又一声低唤着：“蓝儿、蓝儿、蓝儿……”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箍进自己的血肉里，像是找到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大师兄，你干什么啊？”叶蓝铃努力把他向外推着，“我不是林师姐，我——”
她的话被陈逸飞的吻堵住了，他的吻好像一场急匆匆的暴风骤雨，铺天盖地而来，密极了。
叶蓝铃努力想要反抗，想要让陈逸飞清醒一点，她并不想当林素问的替身，她答应帮助陈逸飞度过心魔，只是为了救他，不是要出卖自己的色相。
可只有炼气期的她，又哪里是金丹境陈逸飞的对手呢？她根本无法逃脱这个吻，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在心里，叶蓝铃复盘着自己的演技，一定没问题，这时候幻境外的人，一定都看到我是怎样被陈逸飞逼迫了吧！
这样我还是干干净净的小白花，都是他强迫我的！
接吻的画面被缘花镜打了马赛克。
缘花镜外的众人，只能看到两个贴在一起的脑袋晃啊晃的。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我又不是掏不起这点钱！”这是常常看戏曲，老是被戏班子的付费内容pua的普通观众。
“伸舌头了吗？这么刺激的吗！我没有掏钱啊，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恶心死了，还好打了码，不然我今天饭都要吃不下去了，渣男贱女，我呸！”这是绝大多数人。
而所有人做的统一的动作，就是整齐划一地把头抬起来，望向二楼楚天阔所在的雅间。
还说自己没有被绿？
是觉得这顶绿帽子颜色还不够豪华？等着陈逸飞再给他来点加量的啊！
他们看到的都是一场热闹。
唯独叶海昌和符明成对视一眼，叶蓝铃的长相怎么变了啊？
倒不是说她整容模仿林素问，而是她像是比之前的自己大了三四岁。
叶蓝铃和叶芙同龄，如今也才十三岁，从前当然也很美，但到底没有彻底长开，五官还带着一份稚气，如今就像是直接跳到了十七八岁的样子！
一个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另一个却是花期正好的热烈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