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萱面无表情撕开手里的鸡肉。
周华刚好走过来，只觉得后背莫名滚过一阵凉意。
他摸了摸发冷的脖子，随口问：“你、你在做什么？”
“手撕鸡。”裴萱一字一顿回答，随后挑起眼尾，锋利的眼神如一把寒颤颤的匕首，“你没吃过？”
周华错开视线，低头盯着被裴萱撕得稀碎的那只鸡。
他好像没有哪里得罪她吧？
周华忽然想起来问：“对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一定是林慧说了他的坏话，让裴萱对他有了误会。
周华的神色微绷，变得有些难看。
他承认，他是个有点博爱的人。
他会心疼身边单身带娃的女同事，会给网络上独居且没什么收入来源的小妹妹点外卖嘘寒问暖，也会对路边需要帮助的女孩子施以援手。
他很容易发现女性的优点，并加以喜欢和欣赏。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如果世界上多一些爱，那就能多一些温暖。
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想要对离婚的裴萱好一点有什么不对。
她挺可怜的。
因为生不了孩子被老公抛弃。
明明那么优秀，个性那么特别，她的老公却不懂得珍惜。
那么，他来珍惜好了。
只不过，裴萱和以前周华接触到的那些女人不同。
她似乎不太领情。
这让周华想要照顾她可怜她的心情变得更加强烈。
迫于现在裴萱正在撕的那只鸡让他感到压力，他才只能旁敲侧击问林慧。
“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林慧的唇有些发白，她忐忑地抬起双眼，“你、你听到了？”
周华皱眉不解，“听到什么？”
林慧立刻抿紧双唇，“没、没什么。”
她好像松了一口气，因为确认周华没听到她们刚刚说的话。
周华的眉头反而拧得更深。
“林慧，你支支吾吾的，到底要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最烦的就是你这性格！”
身边的女人，周华都能发现她们的优点。
包括刚打过照面的收银员小妹，周华都觉得对方下巴的那颗痣长得很有韵味。
只有林慧。
她浑身上下，前后左右，从里到外，周华都找不出她的任何优点。
他常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女人结婚。
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女的，都比林慧强。
此刻，他的火气又上来了。
即便镜头在，他也忍不住斥责林慧。
林慧咬着唇，尴尬地看了一眼镜头，脸更白了。
她承受着周华的怒火，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周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他想知道的，她还是一个字没说。
周华张口，又想训林慧。
裴萱忽然拍着手上的盐巴走过来，“不就是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我告诉你啊。”
周华转脸看向裴萱，脸上神情骤然温和。
他眼睛里好像在说“还是你懂事”。
可裴萱嘲讽的声音，却像最狠的一记重锤，将他钉在原地，击碎他的所有表情。
她说：“林慧告诉我，她曾亲眼看到她的老公给另一个女人夹菜，我在思考，这算不算婚内出轨呢？”
裴萱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这话如平地惊雷，令全场安静下来。
周华和林慧同时脸色大变。
周华怒气如雷，扭头质问林慧，“你跟人家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个公众人物！”
林慧慌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说了是我朋友的一个老公，不是你。”
可惜，林慧这样苍白的话，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
裴萱双手抱胸看着这出好戏，不太给面子地戳穿。
“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演几个戏就是公众人物啊？要真是那样，你坐在窗户边给别的女人夹菜，早被狗仔爆上新闻了。”
周华脸色难看，但他还是舍不得对裴萱说重话。
闯荡这么些年，他没见过比裴萱还有个性的女人，令他觉得很特别。
所以，他强忍着，跟裴萱解释。
“不是，你不懂娱乐圈，在里面混不容易，想混出名声更不容易，像我这种能在剧里当配角有台词的，已经很厉害了，你不懂。”
周华重复强调，裴萱不懂。
他又特意转向镜头说话，怕观众们听不见。
“何况，那只是我在路边遇到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她被老公家暴，一个人跑出来，饿了好几天，我请她吃一顿饭怎么了？”
这么看来，周华倒是善良做好事。
而林慧错怪他了。
直播间里，网友们哗然。
【天，竟然还有这样的反转。】
【妈呀，对不起，刚刚喷周华的那些话我还能收回吗？】
【周华这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还挺细心！我替那个女人谢谢你！】
【所以啊，还是不能先入为主，我觉得裴萱也应该给周华道歉。】
【可我看裴萱还是不信，她看周华的表情都鄙视。】
【偏偏周华还不介意，他那么努力跟裴萱解释，看来是真的沦陷了啊。】
【这叫什么？被偏爱的就有恃无恐呗。】
【……】
直播间里看着的这一幕，就是周华在想尽办法跟裴萱解释并证明那天的事。
希望她能够相信，他是出于善意，绝不是“出轨”。
而林慧，则跟在周华后面，脸色惨白，惶恐不安。
她不断地喃喃着“对不起”之类的话。
是她误会周华那么久，并且还没忍住，当着镜头说出来。
周华一定更加讨厌她了。
林慧无助又绝望，甚至不小心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还是裴萱将她一把拉进厨房，把周华关在门外。
林慧低着头，泛白指甲扯进袖口，浑身颤抖。
“萱萱，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个故事，一切都怪我，他明明是在做善事，我却……”
“你信他什么鬼话。”裴萱拍掉林慧的手，捏起她的下巴。
让她不得不看向她的眼睛。
平静、漆黑、充满安全与力量感。
“林慧，你看到自己了吗？”
裴萱的眸光倒影里，映着憔悴的林慧。
林慧怔怔望着里面的自己，无措茫然地点点头，稍微冷静下来。
裴萱缓缓说道。
“那你问问你自己。”
“他对路边随便遇到的一个女人都那么好，请她吃饭，给她夹菜。”
“可他带你出去吃过饭吗？”
“他给你夹过菜吗？”
“他肯分一点时间给你吗？”
三个问题，每一句都让林慧的脸色惨白几分。
直到最后，白得不能再白。
裴萱用指尖揩去林慧嘴唇上渗出的血。
“以后，咬别人，别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