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级而上,沿途山色秀丽,葳蕤蓊郁。只见一座石牌坊伫立其中,巍峨庄严,上书四个大字“正谊书院”,端正大方,遒劲有力。
近看,两侧梁柱上各有一副对联,笔法刚健,颇有龙腾虎跃之势,这边是“合安利勉而为学”,那边是“通天地人之谓才”。
这就是正谊书院的正门,古朴大气。
牌坊下,五六个中年人穿着赭色儒衫,不苟言笑,或坐,或站,或来回巡逻。
王宸凑到宋怀柔身边,低声道:“瞧着年纪大的就是夫子。”
十来个年青人穿着白衫,外罩红纱,或站着迎接查帖,或坐着提笔记录,或听候师长调遣,来回频繁。
闻言,宋怀柔细细打量,略带惊叹道:“都是穿着同一色系的衣服呢!”
王宸叹气道:“这是校服,书院内统一着装的服饰,类似礼服,懂么?”
宋怀柔回道:“今天我才知道呢!”
王宸深吸一口气,道:“好吧,柔儿,且听我娓娓道来。”
宋怀柔道:“洗耳恭听,不过,阿宸,化繁为简,还是长话短说吧!说不定很快轮到我们呢!”
排队的都是前来面试的孩童,陪伴的长辈亲友只得在旁瞧着。当然,还有结伴瞧热闹的邻里乡亲,细声闲聊。
两名在院学生负责维持秩序,一溜儿男娃女娃各自手执名帖,或兴奋低语,或好奇四顾,或安静等候。
王宸踮着脚,往前瞧了瞧,估摸一下,低声道:“放心吧!咱们前头至少有九十号人呢!”
宋怀柔惊讶道:“这么多哦!”
王宸笑了笑,道:“后面的还多着呢!”
宋怀柔道:“好吧,阿宸你继续说说这校服。”
王宸唰的一下展开折扇,道:“凡持有皇家认证的办学名碟,各大书院皆遵循五大正色的守则。简单地说,南部的书院,无论师生,校服皆以赤色为主。当然,各大书院都会在衣服的显眼处,或肩部,或领口,特意缝上自家的院徽,以示区别。”
宋怀柔道:“听着蛮好的,但是,为啥是赤色?”
王宸道:“笼统的说法,以赤为主,其实深浅皆可。譬如浅红、深红、朱红……”
宋怀柔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为啥南部书院的校服一定是红色的?”
王宸道:“前面我提到过‘五大正色’,赤色为其中之一。南方属火,尚赤,尊朱雀为守护神。”
宋怀柔道:“左青龙,右白虎?”
王宸道:“嗯,南朱雀,北玄武。”
宋怀柔举一反三,道,“那么,东部的全是青色?”
王宸道:“按理来讲,是这样的。我见过西部的是有银丝滚边的月白长衫,还有白箭袖加束脚黑裤。至于东部嘛,暂时,我还没去过那里,所以不敢妄加评论。”
“哦,这样啊!”宋怀柔想了想,“那,西部的为啥两类款式呢?长衫,听着文雅,可那个箭袖,像是武将的衣着呢?”
“长衫最常见,就是儒衫。”王宸阖上折扇示意自己,“去学堂前还得自备文房四宝,毕竟自己用惯的顺手。自开国以来,各大书院皆以文武兼备为主导,所以,即使是儒生,武艺也不能搁到一边。”
“既然如此,这书院名列南部首席,看来也不例外。不过,女孩子舞刀弄枪……”宋怀柔斟酌一下,“似乎不大雅观吧?”
“说武艺不能搁到一边呢,不是懂武艺的就一定是武艺卓绝,飞檐走壁。毕竟,武艺也得看天赋体格。要想武艺出众,必须夏练三伏,冬练九寒,比琴棋书画还苦。”王宸唰的又一次展开折扇,“书院多的是书卷气,不是武馆,设置武艺课,无非是强身健体,据说学会了一套拳法算是合格。”
宋怀柔道:“只是学会一套拳法,恐怕不足以闯荡江湖吧!”
“区区一套拳法,当然不能啦!”王宸摇头,“不过,要说真正的江湖嘛,我自小见识了……不算少。”
宋怀柔好奇道:“那你说说这江湖咋了?”
王宸道:“柔儿,告诉你吧!我祖家在那边,民风淳朴,值得称道。古书上提到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些场景,在那儿真实重现,绝非说书。”
宋怀柔道:“那是好事!”
王宸道:“当地人讲究道义,待人豪爽,可谓江湖海内皆兄弟。”
宋怀柔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真的存在,我觉得很好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王宸清了清嗓子,“直爽性子,待人真诚,自然是极好,却也是爱憎分明,非黑即白,就是眼里揉不得半颗沙子。一旦遇到有违道义之事,双方往往约定日期,武斗场上见分晓。因此,武斗血拼简直是家常便饭。”
宋怀柔思忖了半响,道:“那曹叔叔也不简单,两边往返,应对得体,全须全尾,还能顺便做买卖。”
“那是!我娘常常赞叹我舅舅不仅有学问,难的是处事圆滑,进退得宜。俗话说得好,人情练达即文章。”王宸微叹,“我娘说,凡事都得讲一个理字,只懂得动刀舞枪,武艺再高,也不过是一介莽汉武夫。若是遇到争执,可以讲理的就尽可讲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说到底,肚子里还得有点墨水。”
“不仅要有墨水,更重要的是怎么蘸墨水吧!”宋怀柔想了想,“我姑姑说,只有普通的树枝,在沙地上练字,日积月累,也能出一代书法家。换句话说,即使有上好的笔墨砚台,若是自己不懂书法,那又咋样?”
王宸笑道:“树枝沙地,未免寒酸。放着现成的不用,那就是暴殄天物。”
“确实是这样。”宋怀柔点了点头,“说白了,理,还是那些理。”
王宸道:“所谓道理,不过阴阳互相衍化,五行相生相克。就好比,西部属金,尊白虎为守护神。古语云,金曰从革。改革的革,意为改变。金是无形中最坚硬,用在兵器上更是无坚不摧,破坏力最强。但是,凡事皆有两面性。刀剑无眼,容易伤人,但是,用到合适的地方,那就不一样。”
宋怀柔道:“譬如,厨房里的柴刀、菜刀,还有小刀。”
“孺子可教也。”王宸一把阖上折扇,“无论兵器还是菜刀,以免万一,还得备着。若生来勇猛好斗,却不能任其随意。根据五行相生相克,既然金盛,那就宣泄呗。好比金生丽水……”
“等等,阿宸。”宋怀柔插言道,“这句‘金生丽水’,出自《千字文》。那是由于金沙江出产沙金,故名‘金生丽水’,即是丽江。”
“一时顺口而已。”王宸歉意一笑,“五行中,金生水。黑色代表水,主智,智慧的智。金,代表义气。单凭一腔孤勇,不行,得有智慧制约。”
宋怀柔道:“凡事三思而后行。”
“对!”王宸往前瞅一眼,“说着话就不觉得无聊,快到咱们了。”
宋怀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约莫有五六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