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少年经历的事情太多。
虽没有压的喘不过气,可随着七夏的离去,心头的那口气忽然散了。
疲惫感席卷而来,冲击着少年的心神。
七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那原本就消瘦的脸,更瘦了几分,苍白无光。
睡时的眉头,总是皱着。
这回,也没人管了。
如果可以,少年真想就这么陪着七夏。
可少年不能,因为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现在的青丘很适合七夏。
在这里,她的名字才能写全。
睡前的少年打定主意,等所有的事情忙完,便把七夏接回青山。
小河缓缓流淌,孤坟静静矗立。
月明星稀,夜风送凉。
青丘的天气好了,却也冷了。
靠在墓碑上睡着的少年,身子不自觉的蜷缩了起来。
眼前一幕,安红豆几人不忍看了。
微笑着做完所有事情的少年,一举一动间,却透着无尽悲伤。
此时终于安静下来的少年,在安静的夜里,安静的睡着。
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却带来最痛的苦。
安红豆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
“都是如此吗?”
阿夏布衣摇了摇头。
“或许只有生死间才会如此吧…”
石头听着,手揽在了阿夏布衣肩头。
稳定,有力。
仿佛在与阿夏布衣说着话,也好像在承诺一般。
“走吧,让他好好睡吧。”
不知是谁说了句,几人对着七夏的墓碑深鞠一躬。
就在几人要离去之时,蜷缩着身子的易年忽然手臂一松,整个人无力的栽到了墓碑上。
眉宇间的褶皱消失,一丝恬静笑容挂在了嘴角。
或许梦中的少年,见到了他的娘子。
身上青光飘起,然后,一点一点随着夜风飘散。
整个人的气息慢慢弱了下去,呼吸变得越来越轻。
看着像是睡的熟了,可对医术有过钻研的阿夏布衣知道不是。
在瞧见易年的样子之后,立马冲了上去,眼中焦急尽显。
因为易年不是睡的熟了,而是出现了散功身死的迹象!
伸手在易年身上快速按了几下,转身对着石头说道:
“过来帮我!”
石头与安红豆立马跑了过来。
瞧见阿夏布衣神色凝重,安红豆开口问道:
“他怎么了?”
阿夏布衣与石头将易年扶起坐在地上,一手抵在易年后心,精纯元力缓缓向着易年体内渡去,开口道:
“他要死了!”
“怎么会?”
安红豆眼睛一瞪,连忙问道。
阿夏布衣一边给易年渡着元力,一边开口道:
“原本只是听说过悲伤到极致会散功身死,但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心头血半点儿不存,挺这么多天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七夏姑娘身后事了,他心头的弦便断了。”
“那怎么办?”
石头旁边问道,能救吗?
阿夏布衣迟疑片刻,开口道:
“他体内没有元力,与普通人族完全不同,也与妖族不同,我现在渡进他体内的元力只能维持他身体的消耗,想让他重新凝聚气息,我做不到。”
阿夏布衣说着,手中元力不断。
“我带她去找大长老。”
安红豆说话间,便要拉着易年起身。
阿夏布衣摇了摇头,开口道:
“现在换谁来都没有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什么意思?”
石头不解问道。
“他现在就站在鬼门关,往前一步,便会万劫不复,往后一步,便能重新活过来,可咱们的呼唤与手段对他没有用。”
说着,腾出一只手,在易年胳膊上狠狠掐一下。
少年的胳膊红了一块,积了淤血,可那平和的面容却没有任何变化。
“归墟强者即使陷入昏迷,身体也会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可你们看,他现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神识虽然还在体内,但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现在就是一个随时可能会死的活死人。”
阿夏布衣解释着,安红豆松开了手。
“那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青丘的小狐狸,神色中充满了担忧。
“带他回去,先用元力温养,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求生意志了。”
说着,招呼着石头背起易年,手一直贴在易年后心,元力不断涌入。
安红豆抓着易年的竹篓,开口道:
“回桃林,那里不会有人打扰。”
石头点头,背着易年便向桃林赶去。
想帮易年把竹篓拿回去的安红豆提了几次,可大竹篓却丝毫未动。
心下疑惑,手上力气加着。
可无论怎么用力,却提不起竹篓半分。
石头瞧见,开口道:
“别管了,走吧。”
安红豆听着,也只好放弃,带着石头与阿夏布衣向着桃林赶去。
三人速度很快,天刚蒙蒙亮时,回到了桃林中的木屋前。
将易年安置在床上,阿夏布衣的手贴着少年胸口,开口道:
“你们两个先休息,把精神养足,等我体力不支时来替我。”
安红豆与石头点头回着,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恢复着元力。
阿夏布衣从昨夜开始给易年渡起元力,等到天色再晚之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棱角分明的脸上出了一层细汗,顺着脸颊滑落,湿了裙子。
贴在少年胸口的手在抖,身子也开始跟着抖了起来。
苗族少女,已经到了极限。
养足精神的石头瞧见,借下了阿夏布衣的位置。
阿夏布衣脚步虚浮的给石头让位,出了门。
看着又阴起来的天,深深吸了口气。
大口吃完安红豆安排人准备好的饭菜,盘膝坐在了大厅的椅子上调息。
天亮时,安红豆接过了石头上的位置。
狂族汉子同样脸色煞白,累的,吃东西时都没有什么胃口。
吃完,坐在阿夏布衣身边也开始运功恢复。
中午时,阿夏布衣悠悠转醒,进屋看了看易年,还是之前样子。
瞧见安红豆还能坚持,出了屋,开始摆弄着罐子。
傍晚时,石头醒了过来。
看见阿夏布衣,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早知道就早点用了,现在用还来得及吗?”
阿夏布衣头也不抬,开口回道:
“如果让他知道忘情蛊,以他的修为,我根本没有下蛊的机会,现在正好,如果他能醒来,以后应该就不会出现身死道消的情况了。”
石头点了点头,开口道:
“是啊,就算这次醒来,以他对七夏姑娘的感情之深,也可能有下次,你说他要是因为忘情蛊把七夏姑娘忘记,会不会怪我们?”
“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吧。”
石头点头,开口道:
“也是。”
“忘情入体化血,极难发现,同时会随着他心血成长,只要他想不起七夏姑娘,多半是发现不了忘情蛊的,走吧。”
阿夏说着,从罐子中取出了一只肉眼难见的小小蛊虫,小心用元力护着,进了屋。
与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安红豆点了点头,接下了安红豆的位置,将易年衣服拉开,露出了又瘦了几分的胸膛。
小心翼翼将手中小虫放在了易年胸口。
小虫爬了几下,从胸口穿过皮肤钻了进去。
一滴血,留在了上面。
阿夏布衣轻轻吹着口哨,声音只在屋中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口哨声停了。
石头守在旁边,阿夏布衣出了屋。
继续为易年输送元力,保证他生机不断。
青丘最近的天气很不好,时阴时雨,一直没有晴过。
就像几人的脸色,从来没有好过。
不过几人没有说累,不停给易年送着元力。
可少年还是如几天前一样,不死不活,睡着。
期间安红豆出去过一次,找来了胡不绝。
青丘的大长老仔细检查了易年一遍,得出的结论与阿夏布衣一样。
生死只在少年的一念间。
与几人说着需要什么叫人送来就好,离开了木屋。
枯燥的日子继续着,平时根本不下雨的青丘,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太阳了。
几人不燥,但心情与天气一样,沉闷的很。
石头也出去过一次,在阿夏布衣的交代下,去河边准备把七夏坟上的草除了一遍。
下雨时候,草总是长的很快。
石头去了趟,可那孤零零的小坟,没有长一根草,只有墓碑落了些泥点儿。
下雨的时候,总是这样。
回来与阿夏布衣和安红豆说了下,二女也没太放在心上。
与躺在床上整整十日的少年来比,长没长草确实算不得大事。
安红豆最近空闲,没有出过南屿。
可能是受了胡不绝的安排,也可能是现在不适合离开。
阿夏布衣原本打算与石头逛过青丘后好好看看南屿,现在也没了这个机会。
三人守着易年,很少离开桃林。
在守着易年的这些日子里,发现了一个情况,几人的境界提升。
境界提升很正常,但几人提升的速度却有些夸张。
大半个月,几人先后提升了境界。
安红豆破境了。
从初识提升到了万象境界,跨过了对人族和妖族来说都是异常困难的一步。
石头从万象初境提升到了万象中境,只差一步便能追上之前的阿夏布衣。
确实是之前。
因为才破境不久的阿夏布衣,已经到了万象上境巅峰,与人族的通明中境同等境界。
一个突破还好说,可几人先后都突破了,就显得有些怪了。
不过几人都怀着同样的心思。
时时不停的渡力修行,提升也很正常。
谁,都没往躺在床上的易年身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