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听着七夏的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刚才的清粥还是没掩了酒味儿。
看着七夏关切的样子,开口说道:
“昨天你睡下之后,我去了趟元帅府,问了问周晚和龙桃的情况。”
“周元帅知道?”,七夏问着。
易年点了点头。
“就那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管,放任周晚一个凝神境界去落北原,虽然他跑的快些,可落北原上跑的快的东西多了,周元帅当然会有准备,不过周晚不知道而已。”
“所以你便没拦着?”
易年听着,又点了点头。
“龙桃可没人跟着。”
七夏看着易年,小声说着。
“龙桃比周晚厉害啊,而且她不是人,趋利避祸的能力比咱们强多了,再说,当初就算想留也留不住她。”
易年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香,一边和七夏解释着。
七夏听着易年的回答,眼神忽的一凛,听出了易年是在故意把话题引向旁边。
走到易年面前,把易年手里的香轻轻扯走,神情有些严肃,看着易年,开口说道:
“出了什么事情,一起担着便是,没必要瞒我,如果你都不对我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
七夏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易年没想到自己只是喝了点儿酒,衣服有些脏,在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被七夏发现了端倪。
看来自己这骗人的本事,还真不行。
易年不想骗七夏,也没想瞒七夏。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但现在,说不清。
看着楚楚可怜的七夏,那到了嘴边的话,在嘴唇几次开合间,又咽了下去。
易年比七夏高些,此时七夏低着头,易年看不见七夏的脸。
弯下身子,头到了七夏胸前位置,抬头向上看去。
那张绝美的小脸上,有些担忧。
易年看着,有些过意不去。
刚才想好的那个和念子心切的周元帅把酒夜话的借口抛到了脑后。
开口和七夏解释道:
“没有瞒你,真的只是去了趟元帅府问了下周晚和龙桃的情况,回来的时候就下雨了,正好路边有个酒家,进去避了会儿雨,这两天被那黑气的事情弄得有些心烦,闻着酒香,就没控制住多喝了两杯,衣服也是不小心弄的。”
“没有与人动手?”
七夏看着下面易年带着笑容的脸,神情缓和了一点儿。
易年依旧没有起身,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当然,我又不是过千帆,大晚上的出去与人打架。”
此时,坐在门口闭目养神的过千帆忽然打了个冷颤,睁开了眼睛,疑惑的看了看天。
可能是下雨,天有些凉,打个冷颤也正常。
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现在,好像这小院的神奇又回来了,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些深度入定的迹象。
不过还是挺住了诱惑。
今天,可能还要跑腿,一会儿人家喊时,听不见不好。
想到此,孤寂的脸上竟多了一丝苦笑,又摇了摇头。
旁边出门抻着懒腰的剑十一瞧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家伙,好像有点儿不正常。
休息就休息,摇头苦笑做什么。
而且这笑容,挺难看。
估计他平时都不会笑,只会打架。
门外的小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屋里的两人。
七夏听着易年的解释,最后的一点担忧被易年的“口无遮拦”卸了下去,嘴角终于挂上了一丝笑意,开口小声说道:
“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好。”
易年看着七夏那好像怎么也看不够的笑容,露着一口洁白的牙,笑着回着:
“哪算坏话,事实嘛,不过你不让说,那便不说,听你的。”
七夏看着易年那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笑,点了点头。
伸手抓住易年的双肩,把易年扶了起来。
站直的易年比七夏高些。
七夏的小脸仰着,刚才的笑容褪去,满是郑重神色,手没有离开易年的肩头,看着易年的眼睛,开口说道:
“不管黑气从何而来,是你,或者不是你,都无所谓,出了事,那便担着,害了人,那便救人。我知道这黑气诡异,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你又恰好有相似的黑气,虽不知你有没有头绪,但如果真的被人盯上,不管这世间能不能容下这黑气,我都容的下你,如果世间真容不下这黑气,就算与全天下为敌,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七夏说的声音很小,但易年听的很清楚。
不知道该如何回七夏的话,又同昨晚闲聊时一般,忘了怎么言语。
心里有些安,眼眶有些热。
发现黑气后郁结茫然的情绪,随着七夏的话,一扫而空。
丛中笑的话,推开了门。
七夏的话,把阳光让了进来。
幽暗的角落不再。
少年那离开青山时平和的目光,又恢复了从前。
看着七夏,没有说话,长长舒了口气,身子有些抖。
不过七夏的话没有说完。
看着明显变了许多的易年,放下了手,头又有些低,小声说着:
“最起码,这三年。”
是啊,那流逝,还有三年。
易年听着,这次动了。
张开双臂,把眼前的人儿拥入了怀中。
动作很轻。
声音也很轻。
“不止三年”。
说出的话很少,但听见的很多。
不止三年。
圣山有可能治得好,那便拿了头名,去圣山。
圣山治不好,那再去别的地方。
仙山,神山。
只要脚步不停下,总有希望。
对易年来说,三年不够。
不是时间,是相伴。
“我会把你治好,你这么厉害,若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世间容不下这黑气,你还得保护我呢?”
易年拥着,说着。
七夏听着,羞着。
易年没放开手,七夏也没挣扎。
如果不是窗沿的雨声滴答,屋中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两个人的心跳,第二次离得这么近。
第一次,有些意外。
那时易年疯了,七夏晕了。
心跳,随着二人胸前的起伏,变得快了些。
易年的手有些抖,七夏的脸有些红。
但两个人,都没有动。
如果不是门口传来的声音,这个拥抱,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七夏听见外面的动静,手撑着易年的胸前,离了易年的怀抱,低着头,小声说着有人来了。
七夏听得见,易年当然也听得见。
柔软离怀,易年有些失落,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不知是不敢,还是不妥。
听着门口的声音,有些怨气。
此时被打扰了,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不过刚才七夏的话,让易年的心情已经彻底的恢复了过来。
两个人以后,还有时间。
一定会有。
易年心里说着。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声音,笑着和七夏说着我出去看看。
七夏点着头,伸手快速把易年身前的衣服抚平,让出了路。
易年透过窗子往外扫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出了门,到了小院,剑十一正站在门口往外看着。
门口的过千帆也睁开了眼睛,瞧着。
蓝如水正在柜台前面擦着剑,也在往外面望着。
有了易年昨天的话,此时门口出了动静,几人都打起了精神。
那黑气,却有些难缠。
不过门口来的不是“病人”,而是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正从停在门口的马车上往下搬着东西。
旁边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正指挥着,那易年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一口一个看着点,一口一个小心。
如果不是从那些包裹里传出的药草特有的香味,易年会觉得这些人搬的不是药材,而是金玉古董。
走到院门前,看清了情况。
巷子被马车占着,小院两旁的空地上已经堆满了包着药材的包裹。
都是雨布包着,不怕淋雨。
就是有些伙计不小心,扯开了口子,易年才闻见了味道。
近了,也看清了来人是谁。
那衣着华丽正在指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昨天那个来敲诈自己的小胡子。
二胖哥口中那位有背景的胡老板。
此时正在指挥着伙计搬东西的小胡子看见易年出来,也不管地上的泥泞,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使劲的往地上磕着。
边磕边带着哭腔喊道:
“易少侠啊,昨天是小人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来,才做出了那等荒唐事,要知道这医馆是您开的,就算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来找您的麻烦啊,别说是换些药材,就是您把我那都搬空了,那也是小人的荣幸,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一次,以后家中长生牌位上只供易少侠一人,日日吃斋念佛为易少侠祈福,如违此言,天诛地灭,求求易少侠,易少侠饶命啊!”
嘴里说着,动作一直没停。
华丽的衣服满是泥垢,额头鲜血就着雨水眼泪不停往下流着。
消瘦的脸出了花,那一撇看着随时要掉的小胡子也打起了结,在雨中轻轻飘着,离掉,又近了一步。
小胡子的举动给旁边的几个伙计都看傻了。
这还是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掌柜的吗?
怎么会拜这个看起来很亲善但却很普通年轻人呢?
没听说上京城里哪家有权有势的公子哥为了消磨时间出来开医馆啊。
而且听着掌柜的意思,这个年轻人要他的命,简单的很。
这继续搬也不是,不搬也不是,脑子反应慢些,都僵在了那里。
伙计僵了,小胡子没僵。
自打易年出来,便一直在磕头,那速度,易年都没反应过来。
随着小胡子的动作与声音越来越大,原本不大的巷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热闹,可不是青山镇的特色。
易年不知道小胡子唱的是哪一出,不过猜到了他应该是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么做,只是想活命。
易年没出去,在院里朝着小胡子说道:
“别磕了,你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