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水补充道，“对我们这些苦哈哈来说，即便是一分钱一担水，也舍不得购买，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买一点；
可队里就那么些人口，不可能每天都出现买水的人，基本上三、五天才会出现一、两个，而且私人水窖有好几个，人们不可能都去同一家购买，这样一来，想要挣钱就只能把价格定得高一些。”
李晨几人听明白了，如果是必要时候，水价再高也要买。
私人水窖的主人正是看中这一点，所以才敢定如此高价。
想了想后，刘云钦满脸好奇的询问道，“大队长，他们这样做，队里的人没意见？”
“凭啥有意见？人家花那么多钱打得水窖，还不能让人家挣一点？再说了，他们要是不卖水，真到用水的时候找谁买去？”
从这句话能够看出来，南沟大队的人还是相当通情达理的，这让李晨宽慰不少。
“大队长，队里能买到缸和木桶吗？”
“能，我们队里有陶匠、木匠，他们家里就有现成的，回去我给你找他们，你放心，价格绝对低。”
“行，麻烦您了。”
“不麻烦，就是跑个腿而已。”
这时李晨突然想起早上事情，脸上露出迟疑表情，“大队长，我想问您一件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回答？”
“啥事？”
“您跟庞为民有仇？”
葛大队长就是在分人上被针对的六个人之一，李晨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他和庞为民的关系。
因为只有弄清楚这件事，李晨才能知道以后碰到困难去不去找庞为民帮忙，或者说如何去找。
没办法，从之前的事情中可以看出来，双方矛盾不是一般的大，他担心真到那一天，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庞为民不仅不帮，还对自己落井下石。
听到这个名字，大队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哼道，“我跟那个瓜皮没仇。”
李晨：...
你当我是瞎子还是聋子？
就你现在这样，还敢说没仇？
你问问在场的人，有谁相信这句话。
“既然没仇，他为啥要针对您？”
“他针对的不是我，是我们；我们跟他没仇，但是跟他上级有仇，他这么做，是想替他上级出气。”
李晨几人目瞪口呆，从庞为民的架势来看，他的级别一定不低。
他的上级就更不用说了，没准是这里权势最大的几个人之一，你们这几个小小的大队长，是怎么做到跟这种人结仇，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这话不能直接问，于是李晨从另一个角度着手，“大队长，我咋觉得庞为民好像很怕你们呢？”
“他怕的不是我们，是我们后面的人。”大队长解释道，“前两年因为一些事情，我们把他的上级打个半死，然后就结下仇了，不过我们有后台，他上级动不了我们，只能咽下这口气；
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人的示意，反正从那时候开始，对方下属明里暗里的动用手段打压我们，大动作没有，全都是恶心人的招数；
这次你们下乡，我们猜测他们会在分人上做小动作，所以就提前商量好，要真是这样，今天必须出口气，结果你们都看到了。”
刘云霄有些不明白，“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打庞为民嘛，你们怎么打的是其他几个大队长？”
“我们虽然有后台，但是后台不在本县，所以我们不能做得太过分，庞为民服软，就不能对他动手了，只能拿那几个狗腿子出气。”
说到这里，大队长瞬间乐了起来，“不过那个瓜皮非要拉偏架，这就怪不得我们了。”
李晨和刘云霄暗自咂舌。
后台不在本县，在这个年头代表的意思可不一般。
尤其是对方被打个半死都能从两年前忍到现在，以当下情形来看，这就更不一般了。
不过相对于弄清楚葛大队长他们的后台身份，此时两人更想知道这么有数的几个人，当初为啥会下那么重的手。
听到询问，葛大队长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是迟迟没能出声。
见他这样，李晨顿时就明白了，这件事不方便说，于是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
一行人走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抵达南沟大队。
当看到今后几年的住处时，除了熊雪，剩下三人都张大嘴巴久久无言。
说实话，当地沟壑纵横、河谷深切、峁梁起伏的自然景色都没眼前这三个窑洞带给他们的震撼大。
窑洞的墙面上坑坑洼洼，窑洞上方满是枯黄杂草，即便上面的门窗都是新的，也仍旧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破败之感。
此时他们的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修整过的都是这样，没修整之前得是啥样？
去掉门窗大致就是这样
沉默许久，李晨才艰难的询问道，“这窑洞会不会塌？”
大队长也不敢给出肯定回答，只能模棱两可的说道，“不好说，反正看起来没啥问题。”
一听这话，李晨几人瞬间有种调头就走的冲动。
这不是开玩笑嘛。
来这边是为了接受乡下教育，又不是为了送命，风险这么大的地方，谁敢住？
“大队长，咱们这有没有安全点的住处，茅草房也行。”
“咱们这没茅草房。”孙大队长满脸迟疑表情，“要说安全，石窑最安全，可这是人家的，我做不了主。”
“石窑？啥是石窑？”
“用石头垒成窑洞样式，然后在上面填土，这样不仅安全，而且还保暖，就是造价非常高。”
“有多高？”
“一百二十块钱一个窑洞。”
“现在能盖吗？”
“能。”
听到能盖，李晨眼睛一亮，差点直接答应，不过话到临头还是忍住了，转而说道，“大队长，我们几个想商量商量，您能等会儿吗？”
这跟水窖不一样，水窖建一个就够用，所以他一个人就能做决定，而石窑相当于房屋，一个肯定不够，具体建多少，必须要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见他真有这个想法，葛大队长父子俩直撮牙花子。
你们到底带了多少钱？
看大队长点头，李晨带着三个小伙伴走到一旁，低声询问道，“对于石窑，你们有啥想法没？”
“建，必须要建。”刘云霄兄弟俩急忙表态。
熊雪却是说道，“我住土窑就可以。”
李晨没接她的话，扭头看向刘云霄，“建两个石窑，我们男的共住一个，熊雪住另一个，花费咱俩平摊，你觉得咋样？”
“没问题，不过花费不是咱们俩平摊，是咱们三个平摊。”
说完后刘云霄拍了下刘云钦肩膀。
之前的东西熊雪能接受，但这个她真不敢接，于是连连摆手推辞，“不行不行，石窑你们住，我住这边。”
刘云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一个人住这边，就算被人欺负了，我们都不知道，要是出个啥事，后悔都来不及，再说这边太不安全了，真要埋里面，很难活下来；
你就老老实实地听从安排，跟我们住，要是过意不去，以后就多替我们干点家务活。”
熊雪嗫嚅着说道，“可是，可是...”
“没可是。”刘云霄斩钉截铁道，“晨哥，大队长那边你去跟他说，熊雪这边交给我。”
李晨知道这小子对付熊雪有一手，所以放心的拉着刘云钦走到葛大队长面前，“大队长，我们商量好了，建两孔石窑，越快越好。”
大队长的表情复杂极了，“只要不出意外，十来天就能建好。”
这个时间李晨还是能接受的，于是笑着说道，“又要您帮忙找人手，真是麻烦您了，这个钱是直接给您还是怎么办？”
“下午我带个大师傅来，把钱给他就行。”
这时大队长突然想起一件事，询问道，“你们打算建新窑，粮食、蔬菜是今天送到这边，还是先取一些吃，剩下的存放到大队部，等那边建好再给送过去？”
对于下乡人员，上面按照每月四十五斤的口粮标准一次性补助半年的量，同时还会发放足以过冬的蔬菜。
这些东西会在今天送到大队部，再由队部发放下去。
李晨这边有四个人，粮食、蔬菜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量，搬来搬去比较麻烦，所以大队长才会如此询问。
李晨琢磨了下，选择第二个方案，“先给我们拿二十天口粮，剩下的在队部存着。”
“行。”应了一声后，大队长叮嘱道，“咱们这地方每到阴历的十一月份基本就没事了，直到过完年才下地干活，所以你们暂时不用想着上工，趁这段时间把家里收拾好，尤其是柴火，一定要多捡一点，不然不够用。”
李晨欣慰不已，听了那么多坏消息，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
见他出声表示明白，大队长从兜里掏出三把钥匙递给他，又让几人把车上东西抬下来，然后带着儿子离开了。
李晨把三个门一一打开，跟刘云钦把东西搬进中间那个窑洞里。
两人刚搬完，刘云霄就带着熊雪过来了。
进到窑洞，看清里面事物后，刘云霄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嫌弃之色。
其实嫌弃也是应该的。
因为里面的墙壁也是坑坑洼洼，只不过比外墙上的情况好一些罢了。
窑洞大致四米宽、三米高、六米深，如此大的空间，除了最里面的一张炕，别的啥都没有，显得空荡荡的。
这时李晨说道，“刚才我看了，三个窑洞的情况差不多，只是最右边的窑洞里多个灶台、陶锅和一些柴火，现在咱们说说怎么住。”
话音刚落，就见熊雪连忙回答道，“我住右边，方便我每天烧火做饭。”
李晨三人在家里就很少做饭，有时候做出来的饭自己都不想吃，现在有人主动承担这件事，他们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反对。
接着刘云霄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带云钦住这个屋吧。”
“行。”李晨点了点头，把刚才葛大队长讲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云霄表示下午就带着弟弟出去捡柴火，争取尽快把柴火捡够。
说完后，他把最外层棉衣脱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他这样，刘云钦有些纳闷，“五哥，你干啥呢？”
“葛队长说窑洞冬暖夏凉，我想试试有多暖和。”
“那你试出来没？”
刘云霄默默的将棉衣穿上，“虽然比外面暖和一点，但也没暖和到哪去，老六，晚上咱俩睡一个被窝，我的那套被褥给你雪姐姐，要不然她没办法睡。”
“嗯。”
李晨没听到熊雪推辞，觉得有些惊奇，于是扭头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熊雪居然在盯着刘云霄看，而且眼都不眨。
看到这一幕，李晨突然觉得有些牙疼，因为他觉得等刘云霄这小子返城，估计不止要多个媳妇，没准还得多出俩孩子。
三年生俩，相当合理。
趁着这会儿没事，几人开始收拾生活物资，还把三个炕铺好了。
等全都做完，刘云霄从行李中拿出一百七十块钱，将其中一百六递给李晨，说这是他和刘云钦平摊的盖窑费用。
然后又将那十块钱递给熊雪，说这是之前买物资找她借的钱。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刘云霄在有意补贴熊雪。
因为当时为了购买物资，四人把兜里的钱都填进去了。
对李晨三人来说，那些钱不算什么。
可对熊雪来说就不一样了，那是她全部家当。
也就是说她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除了补贴的那二十块，熊雪只花了三块二毛八。
即便李晨和刘云霄不大肆购买东西，摊到熊雪身上的钱，再加上她购买的个人用品，加起来也差不多要二十块。
所以按正常情况来说，就算要还钱给她，也应该是三块多，而不是十块。
只见熊雪低头看了看钱，又抬头看了看人，数次之后她什么都没说，把钱接了下来。
这个时候，李晨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刘云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沉默片刻，他询问道，“云霄，云钦也带钱了？”
“带了，他的钱在我这放着。”
听到这话，李晨顿时笑了起来，“不错，多一个人分担费用，咱俩就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