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什么瞪?
没见过本少爷?
瞎?
说你呢,就你。
怎么着,一帮废材,答不出来,还死皮赖脸不走?
就这还自诩读书人,不感到羞耻吗?”
暗香楼内,李寒衣一只脚踏在桌子上,手指八方,舌战四野。
这一刻,他不像是一个浪荡公子,更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季牧发现局面已经彻底失控,看着四周一个个杀人的目光,他端起了酒杯,开始麻醉自己。
爱咋咋地吧。
“切,说我们死皮赖脸,你不是也还在这没走?”
“嗯?”李寒衣目光一转,寻到场中不满出声的士子,冷笑了一声:“你,出来。”
“干…干什么?”
李寒衣呵呵一笑,环顾四周:“谁给他一巴掌,我给一百两。”
“啪!”“啪!”
当下就是两声脆响。
季牧:??
不消片刻,那个方才出声的士子便捂着红肿的脸,死死的盯着李寒衣,悲愤欲绝道:“你无耻!”
“二百两。”
“啪!”“啪!”“啪!”
季牧:???
又过了一会,那士子的脸更肿了,但这回却没敢继续说话了。
金钱伟力,恐怖如斯!
见他安静了,李寒衣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士子指了指三楼的方向:“那是我嫂子,也是尔等凡夫俗子能染指的?”
“噗!”季牧一口酒水尚未入腹,便尽数喷了出来。
若说之前是麻木的话,那么这句“嫂子”就如同一把铁锤,无情将其拍醒,并且丝毫不给季牧反应的余地。
原本他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但他发现这货有点不对劲,简直就是要把他往火坑里带…
于是乎…他一把就将李寒衣从桌子上拽了下来,不容分说拖着就往外头走去。
他准备开溜了。
对季牧来说,这里根本不是自己有福消受的地方,魔窟更贴切一些。
看这四周一个个杀人的目光,照这么下去,名扬长安都只怕是小事,说不定明天他就成了举国公敌。
李寒衣这个狗大户能扛住,自己是个啥?
那看似孱弱的身躯,此刻竟是像拎小鸡一样把李寒衣直接拎了出来。
而后者在被拎着的时候还不忘指着那帮士子的脸破口大骂……
出来后才恍然惊觉。
“你什么鬼力气!?”
季牧不理会他,拽着李寒衣一路小跑,连续拐过好几个曲巷,最后跑到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方位的角落里,这才停下,而后一脸怒容看向了身旁的李寒衣。
后者吹了吹口哨,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季牧额头青筋暴起,差点没忍住把这货直接敲晕了扔粪坑里。
有气不敢出,堂堂月明楼少庄,季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正准备掐住李寒衣的耳朵,季牧动作却猛地一顿。
不过也只是一瞬。
接着他就又把李寒衣的耳朵拎了起来。
李寒衣刚想反抗,却听季牧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李寒衣神色一凛。
“别出声,交给我。”季牧低声道。
这该死的安全感…李寒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
就在二人不远处的角落里,委身着一位男子,正皱着眉头打量缠斗在一起的二人。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再怎么说,这缠斗的时间也太长了。
原本他对这次任务的刺杀对象是没有任何心思的,虽然听任务描述,对方只是个没踏入潜龙的普通人。
但,对方的身份,注定了他没有普通人那么好杀。
说是不可能完成也不为过。
所以…任务,当然不是发给他一个人的。
以自己的境界,最多只是个炮灰罢了。
吴良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
他来到这里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是在长安近一个月他发现…每次任务对象出入暗香楼,似是为了避嫌,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形影不离的护卫都会离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任务对象从暗香楼出来,那个护卫才会出现。
原本这也不会给他机会。
因为在暗香楼,一样是不能动手的。
这涉及到一些修行界的秘闻。
但今天,任务对象没有在暗香楼过夜…他被人拖出来了!
吴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跟了上去,然后就发现这两人竟然在这里掐架。
他觉得,概率为万分之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像…让自己遇到了!
只不过他有些疑惑。
怎么这两人打着打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等等…近?
吴良猛然惊觉。
就在这时,一柄飞刀径直朝着他的脑袋射了过来。
吴良惊险躲过,但飞刀还是贴着他的头皮就飞了过去,斩断了几缕发丝。
还来不及惊怒,因为这时,一道白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季牧冷笑着,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吴良的胸膛之上!
然后…
吴良茫然的摸了摸胸口。
季牧蹭蹭蹭倒退三步。
吴良:……
季牧:……
李寒衣:……
“这就是你说的交给你!?”李寒衣盯着季牧,青筋暴跳,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咳…”季牧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意…意外…”
吴良捏着拳头,一脸狞笑。
就方才那一脚,他已经摸清了季牧的底细。
潜龙一重的菜鸡!
超过二重都算他瞎!
而吴良,虽然也不怎么高,但经过数年苦修,好歹也入了四重天,踏入了潜龙中境。
对面一个潜龙一重,一个普通人。
吴良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输。
他笑的如莲花般灿烂,仿佛已经看见了完成任务后的高额悬赏金在向他招手。
而在他对面,季牧紧皱着眉头,十分苦恼…
“嘶…惨了,没打过架…明明我看老姐平常打架都挺轻松的啊…先是一脚,然后两巴掌,最后拎起来摔两下丢出去…哪出问题了呢?”
李寒衣在一旁听着,心都凉了半截。
“季兄。”
“嗯?”
“你看…要不…我们还是先跑吧?”
“跑?往哪跑!?”这句话似乎是触动了某个人的神经,吴良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再迟疑,抬手就朝二人抓来。
古铜色的肌肤流光溢彩,蕴藏着一种暴力的美感。
但此刻却无人欣赏。
因为对两位弱不禁风的少年来说,危机可是实打实的。
吴良动手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李寒衣见季牧还在愣神,咬了咬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要拖他跑,但是这时,季牧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精光一闪。
“可能是踢的不对,我试试巴掌?”
想到这,季牧抬起了手…
而吴良粗壮的双臂已经夹了过来,劲风刺的生疼。
李寒衣亡魂皆冒。
然后…“砰”地一声!
白衣飞舞,灵气漫天。
一瞬间吴良只觉得有一座山撞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便重重的飞了出去,砸落在了小巷另一头的地上。
青石板砖裂了几分。
“七重…天?”
吴良两眼一翻,带着疑惑便晕了过去。
李寒衣:?
季牧眨了眨眼睛。
“意…意外?”
“我信你个鬼!?”李寒衣几乎是吼出来的。
“咳咳…第一次打架,手生,以后不会了。”季牧认真道。
“你几重境?”
“一重。”
“你放屁!”李寒衣几乎脱口而出。
因为方才他看的清清楚楚,方才击飞吴良的那一下,季牧身上是有灵气溢出的。
不到七重天,根本做不到灵气外放。
“真的…”季牧苦笑了一声。
“……”
李寒衣正欲再问,但就在这时,一道暗影闪过,一位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男子跪在了他的身前。
“世子殿下,属下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救驾来迟?”李寒衣喃喃自语,眸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杀意,但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深吸口气,没去理会跪在地上的人,李寒衣抬头看向季牧,诚挚道。
“到我府上坐坐?”
季牧若有所思的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摇了摇头。
“不了。”
“那今晚暗香楼宴席?”
“我不是要去参加晚宴,之前只是想知道她那首曲子的来历罢了。”季牧忍不住解释了一下。
“愣头青。”李寒衣骂道。
季牧怂了怂肩。
“不去算了。”李寒衣摇了摇头,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男人,命令道:“把那个刺客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
“遵命。”男人拱手一拜,身形瞬间出现在小巷的另一头。
李寒衣深深看了一眼季牧,最后笑了笑,摆了摆手。
“走了。”
季牧拱手一拜。
大唐姓李之人不多,能被称一声世子而且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逛窑子还不被惩戒的,只有一个。
淮南王府——小王爷李寒衣。
…
街道上,暗卫走在李寒衣身后,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悄声问道:“世子殿下,那个书生知道了您的身份,要不要…”
暗卫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寒衣脚步一顿。
“你…再说一遍?”他强忍着怒火,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暗卫心下一凛,立马告罪。
“属下僭越了!”
“回去自领五十大板。”
“遵…命。”
……
长安城一家客舍内,季牧偷偷摸摸刚一进门,便被一直等候在这里的一道人影逮了个正着。
连拖带拽的,一把就将他拉进了客舍的小黑屋。
“告诉我,你一定没去暗香楼吧!?”
看着对方那妒忌与悲愤的神色,季牧迟疑了一下,急速摇了摇头。
“没…没去。”
“真的没去!?”
“嗯…”
那人影这才把季牧放开,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叫花月,是季牧来长安路上结识的友人,相伴来京城参加殿试,
来到京城之后,花月本来想和季牧一起去那名满天下的暗香楼逛逛,但奈何…
他还有个妹妹一起跟他上了京城……
一听哥哥要逛青楼,花见怜直接一把扯住。
一哭二闹三上吊,圣人教诲砸心头。
唾沫星子差点没把他埋了。
季牧见势不妙,找了个理由就溜了,自己去闲逛,最后却阴差阳错走到了暗香楼,还得到了与花魁共度良宵的机会…
人生际遇,大大不同。
当然,这些花月完全不得而知。
一听季牧在长安逛了一天竟然没去暗香楼,花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还是不是男人?来长安城竟然连青楼都不去?”
季牧欲哭无泪。
“丫的到底要我怎样?”
花月叹了口气,拍了拍季牧肩膀,安慰道:“没事季兄,还有哥们我陪着你呢,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看着他那一脸唏嘘的表情,季牧面色古怪,再想起今日在青楼中引发的骚动……
这好像瞒不住啊。
季牧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
他拍落花月搭在身上的手,诱惑道:“你想不想去?”
“去哪?”
“你说呢?”
“想…想去……”
“我帮你拖住小怜,你晚上偷偷去怎么样?”
花月面容瞬间肃穆了起来,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正当季牧以为此事黄了的时候,花月却沉声坚定的说道:“季兄,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季牧揉了揉眉心,有些无语,叹了口气才再次说道:“先别急着答应,我有个条件。”
“啥?”
“你晚上去的时候,记得去三楼,说不定还能免费蹭顿饭。”
“就只是蹭饭?”
“你还敢真枪上阵?”
“倒也是……”
看着花月一瞬间耷拉下来的脑袋,这回轮到季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无妨,你自己知道你是真汉子就足够了。”
“季兄。”
“啊?”
“你不觉得你现在很欠揍?”
“我不觉得你拥有揍我的实力。”
“……今天就看在你如此懂事的份上饶你一命,对了…你真的没去……”
还没等他问完,季牧便将他一脚踹出了门外,面无表情的锁上了大门。
呼…世界都安静了。
季牧一把躺倒在了床上,回想着这几个月内人生的起起落落,略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如今的安逸,并不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在鬼门关趟过一遭的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去过那些本应是同龄人享受的生活。
他享受不起。
他必须得跑起来。
所以,在得到旁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之时,他选择了浅尝辄止。
“老师,你让我到长安来,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伴随着这个疑问与连日奔波以来的疲惫,季牧缓缓进入了梦乡。
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熟睡不久,一道火红的倩影,轻轻的,翻进了他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