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严丰这次是真的抵不过疲惫睡着了,再次醒来时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已经完全消失没有了,只是有些冰凉的紧绷的发麻。
室内有些昏暗。
昏暗里他的妻子依旧是之前的姿势,一边看那本故事会,一边替他敷脸,耐心地安守在他身边。
察觉他醒来,她从故事会里抬眼道,“醒了?”
周严丰有些抱歉,没按照说好的那样带她出去逛。
他将裹着毛巾的冰块一起拿开,握住她那只同样被冰块沁得冰凉的手,支起身,亲了亲她嘴唇,“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
陆曼曼揉了揉有些困乏的眼,把故事会丢到一边道,“不急。”
周严丰看出来她是真的不着急,一时没有结果,索性就不急了。
心态真好。
周严丰真心佩服她还能平心静气,摸了摸她肚子,“饿不饿?”
陆曼曼,“还好。”
周严丰坐了起来,“我们出去吃饭。”
周严丰带她到这里相当出名的园林酒家吃八大传统名菜,点了八宝冬瓜盅,金龙化皮乳猪,牡丹鲜虾仁。
饭后一起到江边吹着江风散步消食,一边闲聊。
周严丰不想逼她太过,起到反作用,再没提那些让两人都不愉快的话题。
他不提,陆曼曼便也不提。
撇开矛盾不说,两人手牵手,说说笑笑聊聊家常,任谁看来他们都是恩爱夫妻。
晚上回去洗澡上床,大半个夜晚都在缠绵。
第二天在沙面岛待了一天。
第三天逛了市里动物公园,纪念堂,博物馆,大教堂。
第四天去了郊外的白云山,从化温泉。
难得出行游玩,彼此都不想辜负这休闲时光,但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就在心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陆曼曼还好些,她知道结果的掌控权不在她手里,便尽力过好每一天,多留下一些美好回忆,不留遗憾。
周严丰心里焦灼反而一天比一天加重。
一直持续到他必须回去那天的前一晚。
那晚,周严丰给陆曼曼过生日。
他给她订了蛋糕,送了一串珐琅和天然玛瑙串成的非常漂亮的jbk系列手链,亲自给她戴在手腕,然后点起蜡烛,叫她许愿。
陆曼曼闭上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周严丰也像去年一样学着她样子,闭上眼替她许愿。
许完愿,陆曼曼吹灭蜡烛。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半晌之后,周严丰打破沉默,看着她缓缓道,“今年去年都给你许愿了,你去年不是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
他修长的手指叩击桌面。
“猜猜看,两次都能猜对,我就放你走。”
陆曼曼想,他开始还说给他一点时间,他需要好好想一想,现在说出放不放这种词,什么心思,一点不加掩饰了。
猜中他就真的肯放手了?
不见然。
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去回想。
去年生日他们还没开始正式交往,他许愿除了希望她事事如意,开心快乐,一定是盼她早日被他打动。
周严丰不说对也不说不对,目光炙热又隐忍晦暗,“今年呢。”
陆曼曼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审问,这时候也意识到他在用心理战术,她就不肯再说了。
周严丰一直看着她,一定要听她从嘴里说出来。
陆曼曼最终还是抬起头对上他视线,“愿我们长长久久,白首不相离。”
她眼睛蓦地酸涩起来。
她也不想跟他分开,但他不也为了高升要她放弃,既然谁都不愿牺牲自己,那最好的结果就是好聚好散成全彼此,他却打着击垮她内心防线的主意,还在试图叫她放弃。
周严丰再问什么,跟最终结果无关的,她都闭口不言。
周严丰的耐心也到头了,质问她道,“在你眼里是不是只要有钱,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有?”
陆曼曼无动于衷。
周严丰冷笑,“住在锦江酒店的那个小白脸,你就喜欢那样的?”
陆曼曼依旧置之不理。
周严丰不怕她负隅抵抗,愤然出声,“那个小白脸早被严密监控,我现在就可以叫人抓起来,我的妻子他敢撩惹,他不想活了。”
他常年身居高位,气势早沉淀下来,冷意泠然地讲出那话,叫人听着都心惊。
陆曼曼不关心,不在乎,仿佛他想怎么样都可以,跟她没有一丝半点关系。
周严丰沉着眉盯了她半晌,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端倪,没有。
周严丰却没法高兴得起来,他抬起手掌遮住眉眼,心里痛楚,不甘又无奈,比起她的不关心不在乎,他宁愿她关心在乎,让她就算为了换取小白脸的安全,也被逼无奈地留在他身边。
他真要被她逼疯了。
他放下手掌再度看向她,看着她那张雪肤小脸,乌黑浓密的长发之下,眉毛弯弯的,一双漂亮眸子上一圈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下来,鼻尖挺翘,软唇红润。
“曼曼。”
他倾身过去,双手握住她两只纤软柔嫩的手,声音里都是苦涩,“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真的分开了,我跟别的女人再婚,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他凑近她耳畔道,“我跟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做那种事,你也……可以容忍?你那么霸道,就对我没有一点占有欲?”
陆曼曼眼睫颤了颤,没有再沉默下去,但嘴唇张了张,只说道,“你不用说这些,我只知道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
周严丰一瞬间喉咙发干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怔怔地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见识到,他这个外表年轻娇软的妻子,原来内心强大到不论任何都无法动摇。
“可我就想要你。”
他倏地手掌扣住她侧脸,冷声道,“我只想要你,得到就不想放手了,你要是一直这么固执,我就真的要采取措施了。”
陆曼曼好像终于等到他这话,问道,“你想怎么样?”
周严丰手掌滑到她肌肤雪白的脖颈,扶着她脖子在她耳边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
陆曼曼听得心肝都颤了颤,她设想过他会使什么手段,但基于相信他是个正直的不会滥用私权的人,怎么都没想到……她再没能维持住脸上平静,脸色也一瞬间变了,“你还是让我一头撞死算了!”
周严丰眼眸通红地看着她。
陆曼曼又气又怕地瞪着他。
周严丰脸上晕染出隐隐的怒气,“不这么做,你教教我,要我怎么才能放下?”
陆曼曼站起来道,“放下就放下了,我教你,朝前看,别回头!”
她指了指窗外说道,“明年上面为了推动鹏城经济,会出台新的政策,鼓励房地产业的发展,明年就会有国家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土地竞投!”
她道,“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这么好的时代,这么好的时机,我就该站在风口浪潮大干一场,你也一样,光明大道就在眼前,一门心思走下去,早晚会站在巅峰!”
她不理解,“我们为什么互相伤害,为什么不能彼此成全,爱情婚姻都会变,只有握在手里的金钱和事业不会变!”
周严丰眼里闪过恨意。
他真恨她。
也头次清晰认识到,她已经不算一个纯粹的女人,根本就是长出了男人的心智和心性。
他时常想如何去抚慰救赎她年少时候心底伤痛带来的伤害。
今天确切地明白了,她不需要,她早就完成了自愈,也因此成长成现在这样的心性。
她在婚姻里需要的是像大多数传统家庭里男人要求女人的那样,付出任劳任怨的感情和无条件的支持。
而不是有人多爱她。
周严丰清晰认识到这一点,当晚离开羊城,留下亲笔写下的离婚申请书,开一张家属出去的证明,离婚申请书不等到陆曼曼签完字就走,留了人让回头带回来就行了。
让人送她走,他不会送她了。
不想见到她了!
陆曼曼隔天到了口岸,有人匆匆赶来告诉她,首长转告,也许那就是最适合她的生活方式,祝她心想事成,祝她平安顺遂。
还有香江什么势力情况,以后她要一个人面对了!
黄宝驹几天来头顶悬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的刀,难免担忧焦虑,忽然得到能回去的消息,心头巨石总算挪开了。
但又觉得受到轻视,觉得对方不把他放在眼里。
还腹诽了一阵。
可在陆曼曼身边听到那人送来的临别赠言和交代,又有些动容。
他都动容,曼曼心里又该如何滋味?
他想对她说,想哭就哭出来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扭头见她哪里有要哭的意思,听完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地穿过检查站。
登上客轮,站在甲板,看着远方大海,就是连回头望一眼都没有!
黄宝驹心说,好狠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