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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吃你就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魏朝户部尚书府西北角的一破落院子里。

一婆子正在往沈乐菱的嘴里粗鲁地灌着粥。

沈乐菱咬紧牙关,但奈何婆子力气大,直接捏住她的脸,将她的嘴巴掰开把小半碗粥一股脑倒了进去!

“咳咳咳……”大概是太烫,沈乐菱又呛得咳了起来。

那婆子皱着眉,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骂道:“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后将床上和她身上擦了擦。

临走前还警告道:“明日你要再不乖乖听话,年婆子我就打一壶开水全给你灌进去!”

说完转身离开,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还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夫人呢,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德行……”

自己到底是什么德行?

她还真看不到,沈乐菱心想。

三年了,她被关在这小屋子里整整三年了,这张床除了下人来给她清理时,她就没有离开过。

她沈乐菱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无他,不过是因为当今皇后也就是她的好姐姐,以及她那信誓旦旦说过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公,在偷情时被她撞见了罢了。

随后便是四肢经脉尽断,一根舌头被割。

但偏偏,他们要让她活着。

因为只有她还活着,皇后才能时不时以看望病重的妹妹为由,与她的好妹夫相聚!

好一个疼爱妹妹的皇后,好一个不离不弃的李尚书。

沈乐菱想出发一声“哈哈哈”,但没了舌头的口腔却只发出了“啊啊啊”的叫声。

声音干涩刺耳,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听至极。

她父亲是老宁国侯的庶子,靠着自己的能力考上科举后,明明在任上做个小小知县,一家人和和美美。

他们一家人从未想过贪图侯府里的荣华富贵,但她十二岁那年,宁国侯也就是她那高高在上的嫡出大伯,想法子将她爹爹弄回了京城,从未去过京城的自己和哥哥弟弟一脸兴奋,但不想,这却是一家人不幸的开始。

沈乐菱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堂姐沈慕青的场景。

那是在老夫人的慈安堂,十五岁的少女,明眸皓齿,身材妙曼。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华丽料子,靠在老夫人身上撒着娇,周围的夫人和小姐们都应和夸奖着……

那一刻,众星捧月的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笑颜如花:“这就是五妹妹吧,我是你大姐姐哦!”

那一刻,她想起诗经里写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时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样像仙女一样的人将会是她一生的噩梦。

“五妹妹,新科探花李尚珽虽然家世不显,但姐姐我让人打听过了,此人外形俊朗、才华横溢,日后必有一番作为,你若喜欢,姐姐便为你做主了,放心,姐姐必不会害你!”

“乐菱,我李尚珽再次对天发誓,只要你愿下嫁于我,我李尚珽永不纳妾!”

哈哈哈!

好一个不会害你,好一个永不纳妾!

十四年了,自己在这十四年陪着当时得罪了裕王爷的李尚珽从那偏远海边的县丞做起,一边帮着他打理府中庶务,一边忍受着他那不讲道理的母亲,一边还要帮着自己敬重了半辈子的大姐姐打理她在南方全部的产业。

不得不说,她还颇有些经商的天赋,短短十年就让大姐姐的生意遍布大魏。

然后靠着自己赚来的那些银钱,一个一步步往上爬到了户部尚书,一个轻飘飘一句“谢谢”便收回了所有。

而自己居然就真的那么傻,相信他们所说的,自再次入京就成了这尚书府的笼中雀,满心欢喜地想着好好养身体,再为李尚珽生个孩子。

可原来,原来啊,她根本就怀不了孩子了!

沈乐菱每每想到那一天,都会发笑。笑自己那时如此的蠢笨,整整十一年居然都没有发现,枕边人不过把自己当一个替身而已。

记得那一日,沈慕青进府后只与自己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就道和李尚珽有朝廷上的要事商量,自己也没多想。

毕竟那时匈奴、西夏屡屡来犯,曾经的定北侯段骏泽又在北地举兵,整个大魏风雨飘摇,正值多事之秋,李尚珽那时也常会在夜间被宫中之人叫去议事。

也是那一日在侍女玉真的撺掇下,自己端着甜汤去书房送给二人。

这一送,将自己作了十一年的梦,送醒了。

那一日,她一直歇斯底里、不可置信地问着她爱了十一年的男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而她的好姐姐则半穿着衣裳,躲在她的相公身后,双目微红强忍着泪水,嘴中还喃喃道:“五妹妹,你听我说啊~”

“你闭嘴!你怎么可以,你……”

“啪”的一记耳光落在沈乐菱的脸上,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的眼底全是冷酷,陌生极了。

“全是我的错,和青儿没有关系,你不该怪她!”

沈乐菱绝望极了,自己这么多年到底爱得是一个怎样的人?明明,明明今早他还对自己那样温柔,连粥都是亲口帮自己吹凉的。

“你打我?就因为……就因为我说了一句?”

她的泪一滴滴从眼眶滑落,李尚珽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沈慕青连忙站到沈乐菱:“五妹妹,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她紧紧抱住沈乐菱在她耳边小声道:“我的好妹妹,尚珽从一开始爱的就是我呀。”

“你给我滚开!”沈乐菱浑身颤抖,只觉得气血全都涌入脑中,她用力推开沈慕青,扬起了右手。

但未曾碰到沈慕青半分,就被李尚珽用了地抓住了,他的面容冷酷得让人心寒,他紧紧地盯着她:“我说过了,和青儿没关系!”

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根根极细极锋利的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头。

疼,真的很疼。

疼得她想笑。

然后她就真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到头来,她只是个笑话!

李尚珽眼中闪过不忍,但看了眼一旁,紧咬着唇不肯落泪的沈慕青,忙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沈乐菱,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凄厉地嘶喊:“李尚珽!景瑞二十年,你得罪了裕王爷,裕王爷当街要给你一脚,是我不顾生死挡在了你面前;景瑞二十三年,我陪你去临州上任,路遇劫匪,是我替你挨了两刀;坤正四年,你赈灾时染上瘟疫,是我孤身一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整整二十二天。”

“你说过永不负我!”

“你说过绝不纳妾!”

“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李尚珽还未开口,沈慕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梨花带雨、泪如泉涌:“尚珽,原来,原来你和五妹妹……”

李尚珽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不是的,青儿,你别听她乱说,我的心里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好一对苦命鸳鸯啊!沈乐菱这一声声带血的泣诉,不仅没能换来李尚珽的一丝丝良心,甚至连她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给扯了下来。

还记得那一夜,整个正院的人都被李尚珽的人压着喂了毒药,就连已经成婚的丝雨和雅涵也一个个倒在了她的面前。

而原本要被困在房里的自己。

只因为沈慕青担忧地说了句:“尚珽,五妹妹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吧……”

她就被挑断了手脚筋,还割掉了舌头。

随后被丢在了这一方小天地里,一扔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