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的船队分为前后两批共计大小船只三十余艘。
吴正义也不想带这么多船,无奈铜钱实在是太沉了!
一贯铜钱六斤四两,吴正义带了两百万贯的铜钱和价值一百五十万贯的金银、香料、丝绸、瓷器等贵重财货,单单是铜钱的重量就是六千多吨,装铜钱就用了十几艘载重五百吨的海船,这只船队几乎占用了琼崖三分之一的海上运力。
去年九月就开始运的那三百万担粮食到现在都只运了不到八十万担,而且部分的粮食还堆积在杭州、扬州等地,只有不到五十万担通过大运河运到了洛阳,真正运到关中的不到二十万担。
吴正义咒骂了无数次古代的交通运输状况,但是却不得不接受现实,蚂蚁搬家似的往关中运送物资。
明明有吃不完的粮食却运不到内陆,想想都愁人。
他无比怀念后世那条离自己家不远的单线小铁路,它那轻载铁轨在二十一世纪就是个渣渣,但每年八十万吨的货运量放到大唐一看,好嘛,简直就是神迹!
货船满载跑的慢,又赶上季风不合适,更慢了。
船队到达杭州湾的时间比预计整整晚了五天,吴正义在船上都憋不住,整天站在船头骂街,后来他都没力气骂了,干脆躺平。
反正早晚要到的。
相比放弃挣扎的吴正义,埋伏的海盗要不耐烦的多,一看到吴家的船队进入伏击圈,就迫不及待的出船围了上去。
这支海盗的规模不小,足有三四千人,大小海船上百,清河崔氏支持,他们的武器装备也不差,面对吨位比自己大的多的商船一点不虚。
一艘千料大船上,外号“浪里龙”的海盗头子王六正卑微的与一个年轻人攀谈着。
“崔公子的情报果然准,吴家的船队来的都是商船,这下我们可就稳了,事成之后公子答应的事……小人不求钱财,不求官位,能给小人手下这些弟兄一个身份就好。”
王六满脸谄媚,丝毫没有海上悍匪的样子。
崔鑫鄙夷道:“些许小事,崔氏答应的事从来不毁约,拿下这些船上的财货,答应你的条件我崔氏必然做到。”
作为清河崔氏的近支嫡子,他根本就没把王六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公子,俺王六就是冲着清河崔氏的名望来的,自然是唯公子马首是瞻,您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让俺打狗俺绝不撵鸡……”
王六一个劲儿的表忠心,听得崔鑫更加鄙夷他了。
一个海盗而已,还敢和清河崔氏谈条件,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卸磨杀驴是以后的事情,当下他更想知道吴正义是不是还活着。
抢劫吴家船队只是崔氏的后备方案,属于是搂草打兔子,能抢下更好,抢不下也无所谓,清河崔氏不差钱。
干掉吴正义,断掉皇帝的外援才是目的。
崔鑫很清楚,吴家船队出现在这里,意味着针对吴正义的刺杀大概率是失败了,否则船队应该返回琼岛才是。
这是崔氏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也是他们安排海盗埋伏吴家船队的原因之一,为的是常威他们刺杀失败之后还能在此劫杀,是对付吴正义的后手之一,同时也是崔鑫这个崔氏嫡子在这里的原因。
一般的脏活还用不着崔氏各房嫡子出面,吴正义的分量值得他出手。
“无论如何不能让吴正义活着到长安!”
崔鑫咬牙道:“王六,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吴家船队的所有人,若是有一人逃走,本公子拿你是问!”
王六点头哈腰:“您放心,俺手下的弟兄都是水上的好手,跳帮夺船容易的紧。”
他来到船头,对传讯的旗手道:“给弟兄们发信号,速度快点,船上的人一个不留!”
旗手挥动手中长长的红色小旗,将王六的命令传给渐渐接近目标的海盗船。
收到信号,海盗们兴奋了。
这个时代的海上抢劫一般很少杀人。
不是海盗们心善,而是船上的人值钱,可以用来向船东勒索赎金或是干脆当奴隶发卖,商船上的人在海盗眼里是货物,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海盗们原本还有些担心消息走漏,引来琼崖水师的报复,现在他们放心了,人全杀了,谁还知道这里的事情是他们做的?
“弓手压制!”
“加速,快快快,靠上去!”
“抛绳勾,勾杆扎紧了!”
“叼刀子上!”
“快快快!小心箭矢!”
海盗们很专业,配合的十分娴熟,弓箭压制掩护跳帮攀爬,一看经验就很丰富。
不过他们的进展并不太顺利。
无他,吴家船队的船很大、很高,海盗们几乎都是佯攻,只有几只小一点的货船被很快攀了上去。
吴正义乘坐的大船上,孙伏伽一脸焦急的盯着远处海盗登船的画面,嘴角直打哆嗦。
他有料想到会有海盗劫船,但是没想到来的海盗有这么多!
整整几十艘船的海盗,他担心船队运送的巨款要保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来了这么多的海盗,夹在船队中间的吴正义想掉头逃走都做不到!
分散在船队中的千余吴家卫队士兵也不是这么多海盗的对手呀!
再看看桅杆上吴正义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死的心都有了。
“侯爷,情况紧急,你安排的后手在哪里?”
孙伏伽抬头对着吴正义喊道:“快让他们来帮忙呀!”
吴正义顺着绳网滑到甲板上,满脸无所谓地说道:“要什么后手?就这些虾米还不够本侯爷塞牙缝的。”
孙伏伽哭了:“您不是说做了万全的准备吗?都这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哎呦喂,老孙,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个毛线?”
吴正义最看不得人哭了,尤其是看不得男人哭。
老孙这一哭,让他在吴正义眼中刚正不阿的铁面判官形象毁了一半。
“侯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
“谁给你开玩笑了?”
“那您说的万全准备呢?”
“本侯爷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
孙伏伽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就打起了踉跄。
吴正义挥挥手,两名护卫一左一右将老孙扶稳。
“老孙啊,时代变了,你对真正的海战一无所知。”
吴正义失望道:“你老孙在朝廷也算是能臣干吏了,就这点水平?其他文武百官该是有多差劲呐!”
孙伏伽有气无力道:“侯爷还是莫要打趣下官了,趁着贼人还没登船,让护卫带你乘小船离开吧,只要侯爷在,琼崖就还有希望。”
吴正义憋笑道:“本侯跑了,你老孙怎么办?要不你跟本侯一起回琼崖?”
孙伏伽咬牙提起精神:“不,这些船上的财货都是国帑,不能落入贼寇之手,国帑有损就是下官失职,下官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船上,绝不做那苟且偷生之事!”
“这么说本侯就是苟且之辈了?”
吴正义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