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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天还没有亮,太极殿外,百官却已早早等候早朝。

与平日干旱救灾的话题不同,这一次,关于一个人的议论此起彼伏。

这个被议论的人,正是昨日卖光家当的秦怀道。

“听说了么,秦国公家的儿子,昨日变卖了府里值钱的东西,你们知道吗?”

“那是千真万确啊。我就住在秦府附近,那搬运的下人,从早忙到晚上,根本就没歇过。

“我听说这秦国公的儿子,脑子有病,你们说会不会是真的?”

“我看呐,假不了,昨天他们卖家当的动静,震惊了整条街,一条街的人都过去看了。”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卖完家当后的当天晚上,那秦怀道就点了一大桌子菜,整整十八道,还没吃几口,就全部扔掉了。这才十二岁,要不是脑子有病,怎么会如此败家?”

“可怜秦国公一世英名,没想到居然生了这么一个傻儿子。”

百官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彻底将秦怀道败家的名声传开。

偶有曾与秦国公交好的官员,愤懑与怜悯交织,心中暗道以后要是秦家落寞,必要帮衬几分。

在这议论的百官中,有两位身形魁梧健壮的武将,格外醒目。

一人略显肥胖,有点憨憨,一人长得黝黑,像个黑煞神。

前者便是程咬金,后者则是尉迟恭。

大唐赫赫有名的两名武将,此刻正微微皱眉,粗声粗气的讨论着。

尉迟敬德因为太黑的缘故,看不出脸上有没有皱眉,只是沉声道:“这秦二哥才走没多久,得替二哥管教管教。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把家底败光了?”

程咬金当即点头道:“嗯,俺也是这么想的。”

“俺俩当年没少受二哥照顾,现在二哥不在了,咱俩就得帮二哥看好咯。”

“否则,以后到了地下,俺都没脸见二哥。”

“秦家那个臭小子,看俺这次非狠狠抽一顿不可。”

尉迟恭一手拍在程咬金肩膀上,笑道:“算上我一个。”

两人刚刚达成共鸣,宫门就吱吱呀呀的缓缓打开。

百官当即停止讨论,鱼贯而入。

约莫一个时辰后,才退朝出来。

......

太极宫,刚刚退朝的李世民,坐在宫殿内,愁眉不展。

这早朝开了一个时辰,讨论来谈论去,还没个具体的方案解决。

可现在京畿道久旱不雨,民间已经传闻,因为天子失德,老天特此降下警告。

就连现在的百官中,居然还有人私下议论,也许下罪己诏,就能得老天原谅。

如果真能有如此效果,那说不定是个办法。

毕竟,这罪己诏,他李世民熟啊。

贞观二年蝗灾,他就下了罪己诏。

那一年也是大规模旱灾,好巧不巧,蝗虫紧接着铺天盖地而来,导致京畿道那年粮食严重欠收。

李世民视察农田,看着满目的蝗虫,一时气不过,骂骂咧咧的拿起蝗虫就吃入肚中。

才有了那句——若使年谷丰稔,天下又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

直到现在都记得。

但熟归熟,可并不代表他想来第二次。

贞观二年,自己对朝廷这些事情还不成熟,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可是百姓眼中的明君。

若是下了罪己诏,就是承认自己错了,那么这就将成为自己的污点。

最主要的是,错在哪里?

自己平时小心谨慎,时不时还有御史、谏臣纠正,怎么还能出错呢?

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过错在哪里。

既然自己身上没想到,那要不换个思路呢?

李世民眼眸一亮,忽然转身看向贴身太监王升,问道:“近来,民间可曾有什么事情发生?”

太监摇了摇头,轻声回道:“回禀陛下,近来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有一件事,倒是颇为有趣。”

“哦?”李世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太监微微躬身,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娓娓道来。

“据说,秦县公脑袋得了病,而且颇为严重。”

“就在昨日,竟然还变卖了家产,将整个秦府都搬空了。”

“百姓们呐,看着那秦府搬了一天的东西,直到傍晚才卖完。据说,卖完的当天,那秦县公就让下人去了长安城最好的酒楼,买了十八道菜,以示庆祝。”

“不过,他一人还没吃几口,就全部倒掉,一点没留给下人。而且还放出话,下人们如果想吃,就重新买。说什么秦府是勋贵,即使是下人,也不应该吃剩菜剩饭。”

“铺张浪费到极点了。”

“百姓们纷纷说秦县公脑子是真有病,为秦国公感到惋惜。”

不等王升说完,李世民眉间怒火骤起,怒喝一声:“混账!”

“叔宝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玩意!”

“眼下大旱,百姓们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中,他居然还如此浪费?”

“不思进取,骄奢放纵!简直就是胡闹!”

现在已经不是浪费几颗种子的事情,而是整个家业。

李世民恨其不争,若是这样下去,这秦家偌大的家业,早晚败光。

此刻又想起前日,这秦怀道还信誓旦旦说晚上有雨。

可雨呢?一滴都没看到。

李世民缓了缓情绪,无奈叹息,沉声道:“叔宝走了,就留下一个这么不懂事的孩子。朕与叔宝虽是君臣,却也有袍泽之情,理应替他管教管教。”

“去,把秦怀道给朕叫来。”

太监领了旨意,不敢怠慢,当即告退离开,奔向秦府。

......

秦府,管家此刻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呼喊道:“公子,不能卖了啊,这历城的地,可是秦家的家业,若是卖了,秦家就彻底垮了啊!”

管家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秦怀道提出,要卖掉所有秦家的田地。

如果说秦怀道之前变卖秦府家业,还有机会靠着那些地重新盘活来。

那么这次,就会彻底将秦府拖入万劫不复境地。

为此,管家死活都不肯变卖。

抱着秦怀道大腿,愣是不肯撒手。

秦怀道也不理会,自己的计划怎么能轻易动摇,只是怒气冲冲道:“本公子是一家之主,卖与不卖,本公子说的算。”

“邓建,去,传出消息,就说本公子要卖了历城的田地,想买的拿钱来。”

“公子...这...”邓建闻言,不敢动身。

这谁敢真去卖啊,这要是真放出消息被人买了,那秦府的根基就彻底没了。

没了根基,这秦府不就彻底败了吗?

邓建犹犹豫豫,没有立即动身。

见邓建没有立即动身,秦怀道骂道:“狗东西,本公子说话不好使了,是吧?”

“小的这就去....”邓建一个激灵,叹息一声,立即离开。

邓建身后管家的哭喊渐行渐远,

“公子啊,万万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