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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一不知道罗满究竟是因为怕罗家被清算而生出了反意,还是因为他所掌控辽东这股强大力量而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有句话叫野心是壮大实力的动力,而实力又会滋养更大的野心。

如果按照这句话来判断,罗满的举动无疑后者的面大。

好在罗满错估了他对父子之情的看重,或者说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警觉,一家四口都被他握在了手里。

但是后续该如何解决,还是很难捋顺出个头绪。

他跑了小两千里路过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带着这一家四口回去,而是来谋划几十万室韦人的。

可以塔阿客刚烈的性子,强行让她下令将族人迁往靺鞨与新罗估计很难做到。

而且大室韦部这些年已经悄无声息的整合南边室韦各部。

大室韦人已经在这里扎根,就算塔阿客下令,这些人也未必同意迁走。

而如果大室韦人不走,就相当于是悬在辽东头上的一把利刃。

从狃越河到那水,再延伸至与靺鞨人接壤的防线,需要守护的边境线将达到三千里左右。

辽东现在就是全速运转的战争机器,能够维持下去就是靠着不停的征伐进行以战养战。

一旦停下来,或是对这条防线布防,绝对会将辽东拖垮,下去平叛就只能是个口号。

琢磨到这,罗一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看向罗满,这货该死的野心,实在太坑人。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与二郎的父亲,不要把我想的太过龌龊。

这样做的目的,也有想要弥补亏欠你与二郎的意思。

从老王那知晓你打着听调不听宣的意思,直接劝你,你肯定不会听。

只能先让你与三郎的兄弟之情浓一些,以后慢慢相互成为助力与倚靠。”

见罗看过来,罗满先是无奈的解释了两句,随后脸上满是苦涩道:“至于要让三郎取代你,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无论是聪慧还是威望,他怎么跟你比。

硬把三郎推上去,那是在害他。

做个北地的王,已经是他天资的极限。

而且之所以让三郎做这个王,并不是因为贪恋权势。

室韦人各部总是各自为政,无法凝聚在一起,总是饱受强部的欺凌,强迫受到驱使。

而一统各部后,这个局面将会得到扭转,更会…”

“没有什么更会!你在大室韦人那里待得太久了,你的心思都被冻傻了。”

罗满的这番话让罗一逐渐火大起来,挥手打断后,目光变得冰冷道:“你当年不顾一切去大室韦的目的是就为了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

当年营州之乱,还有靺鞨人水陆齐头攻进河北,哪一次没有室韦人的身影!

再近一些,他们没少与契丹人和奚人一同扣边!

北地各部越是一盘散沙,才对大唐越加有利。

可你却居然帮着大室韦统合了各部。

而所有室韦人攥成一个拳头,除了挥向大唐还能挥向哪里!

这些道理你都懂,可你却依旧这么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了三郎,让你出生了不该有的野心!”

面对罗一近乎咆哮的语气,罗满也生出了怒气,从皮垫上起身道:“我当然没忘了我到大室韦要做什么。

可不统一室韦人的各部,有谁会听我的,没人听我的,又怎么制止他们去扣边!”

罗一不屑的连连摇头道:“这就是你给的解释?

你为什么要同意耶律涅里的提议。

以为没与他一样陈兵下来,就是你的善意与忠心?

如果真为了大唐,与辽东一同出兵按倒契丹人才是最好的证明。

可你并没有这样做。

而且明明早就能与我联络上,可偏偏就是不联络。

在辽东四处危动之时你传过来消息的时机,打得又是什么主意?

这些你能解释的清楚?你能讲的明白?

还有,你为何不愿迁往靺鞨与新罗。

室韦人去那里是对大唐最为安稳的谋划!”

稍稍顿了顿,罗一冷冽的目光直视着罗满的双眼,“你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缘由可解释。

就是觉得你如今掌控的力量足够支撑起你的野心。”

“忠心?”罗满目光丝毫不退缩的与罗一对视,“你说这两个字,不觉得很荒唐吗?你在辽东的所作所为哪一件事能与忠诚沾上边。”

深呼吸了一下,罗满脸色变得有些狰狞道:“你干的都是谋反的事,立的牌坊只是遮掩罢了。

今后除了打掉唐庭,你没别的路可走!

按我的谋划去做,你们兄弟都将得利。

可你却执意不肯,缘由还不是如你说的那样,怕有人取代于你。

我是想着你们兄弟,而你是只想着你自己!”

“如果你不是阿耶,信不信我早就一耳刮子抽下去了。”

竭力压下对罗满百般狡辩而生出的怒火,罗一沉声道:“你忘记了你的出身,你忘记了普通百姓的苦与难!

我不听唐庭,是不想枉死的同时,为了辽东那片土地上的百姓能继续过得好些。

我不反唐庭,则是为了大唐国土上的那些百姓少遭屠戮。

室韦人称霸东北的群山与草原,带给百姓的只能是灾难。

你的选择,是在背叛百姓,是在背叛族群!”

听了罗一的话,罗满脸上的狰狞变为了嘲讽,“你以为你是大德的圣人?

你不听唐庭之令,还不是怕死!

既然怕死,那就该好好的去挣命!

而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没人能要了你的命!

惺惺作态只会给唐庭喘息之机。

缓过来的唐庭,二十个辽东都比不得!

还未保住性命,便想着兄弟反目,何其愚蠢!”

“你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捏着眉心应了一句,罗一叹息道:“你现在已经被膨胀的野心迷住了眼睛。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怕死。

但我有我的章法与谋划。

你的谋划在我这行不通,熄掉这个念头吧。”

罗一不想再与罗满争辩。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证实了他的猜想,继续说下去除了更加生气,不会有别的收获。

琢磨出一个应对这种局面的法子出来才是正事。

对于父子二人的争吵,最后的结论部分王玄志听的明白,但之前罗一跟打哑谜一样的质问却是没寻思明白。

见父子二人都不再吭声,王玄志凑过来低声询问道:“你阿耶传信的时机不对我能理解,但他打得主意是什么,我琢磨不出。”

“他要室韦为主,辽东为辅,甚至是为属。”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罗一眉头紧皱道:“你觉得眼下该怎么办。”

王玄志看了看罗一,“这没什么难得吧,原本打算怎么办,就还怎么办呗。

既然你阿耶不让咱们省些力气,那咱们只能多费一番手脚。

回到狃越河以后,只管发兵打过来就是。”

罗一微微颔首后,疑惑的看着王玄志道:“他变成这样你不吃惊?”

王玄志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沉默了片刻后,缓声道:“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没什么错。”

罗一捂了捂脸,极其郁闷道:“老王,你现在也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