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啊!”
“噗噗!”
“啊!啊!疼死我了!啊!啊!”
伴随着箭矢与横刀的入肉声,那囊多杰对着罗一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声。
但是看到罗一那双清澈如同稚子的眼眸看向他的时候,那囊多杰立刻咬紧了嘴巴,不敢再发出一声哀嚎。
眼前这个模样俊秀,看起来性子也温和无害的年轻唐人,其实就是个魔鬼。
六万大军的覆没,就是出自于这个年轻唐人的手笔。
他的那点聪明与行事手段,在这个年轻唐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询问论绮里徐之死时,问出的每一问题都好似这个年轻唐人就在当场。
最为可怖的是,在这个年轻唐人面前,他就像是被剖开了胸膛一样,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被知晓。
在这个年轻唐人面前,没有任何秘密能够隐藏住。
除了佛祖,只有魔鬼才能做到如此。
而这个年轻唐人显然不会是佛祖。
因为只有魔鬼才会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嘴上却说出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要命话来。
“不是说过了,你皮糙肉厚死不了。”将箭矢从那囊多杰的胳膊上用力拔出,罗一抿嘴笑了笑,“你活着比死去的作用更大,不用这样小心翼翼。”
那囊多杰疼得脸上肌肉颤抖了一阵,声音发颤道:“我从不怀疑你的话,但是这真的很疼。
小心翼翼是出自于对你根本无法控制的那种恐惧。”
“对我恐惧?还控制不住?”
拿起沾了酒精的布帛在那囊多杰的伤口上来回擦拭了几下,罗一摇头笑道:“如果你这是在夸赞我,那么你成功了。
如果你认为你的恐惧真正来源于我,那么你就是错的。
你所恐惧的不是我,而恐惧这个身不由己的环境,已经命运被别人攥在手里的那种不确定。
当你远离这里,或者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的恐惧将会彻底消散。
即便不会消散,也会转化为愤怒、屈辱,甚至是复仇的动力。”
那囊多杰很聪明,罗一话中潜在的意思他听得明白,赶忙保证道:“不,我不会的。
请相信我,回去后我会按照约定来行事,不会违背发下的誓言。”
“这世上最不牢靠的就是誓言。”
帮着那囊多杰包扎好伤口,罗一在一旁干净的水盆中边洗手边笑吟吟地继续道:“你这样的经历,是任何人都不想经历的。
忘记它是人的本能,感到去屈辱与愤怒同样也是种本能。
想要不再受这份屈辱与愤怒的折磨,唯一的办法就是还回去。
誓言是束缚不住人的本能的。
再者说你们蕃人违背誓言乃是家常便饭。
就拿你我两国的国境来说,每一次划定国境线的是你们,可每一次推翻的又是你们。”
罗一的这番话让那囊多杰有些惶恐的同时,又极为疑惑。
他可以确定罗一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不然不会提出让他当细作,送去长安献俘的人中更不可能没有他。
可偏偏这话中的意思,却有杀人以除后患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疑惑,该说得话还是要说,该保证的一样要保证。
那囊忍着痛起身恭敬行礼道:“将军饶我不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对佛祖起誓,绝不会生出复仇之心。”
罗一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半晌才对一脸认真的那囊多杰摆摆手,“不用做出这副样子来。
你能出手杀掉论绮里徐,已经证明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罗一轻叹一声继续道:“其实你我的性子很相像,甚至可以说是同一类人。
都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高过一切,所以不要弄得这样虚伪。”
从佩囊中拿出一摞纸张递给那囊多杰,罗一脸色骤然一冷道:“既然是同类,那就多做些能够束缚住你复仇的事情来。
看看论绮里徐下边的人是怎么写得,又写了些什么。
你比他们的身份尊贵多了,兵事布置以及其他秘闻应该知晓的更多。
尤其是吐蕃的王妃,已经出自于你们那囊氏好几位了。
在未成为王妃前,与谁家的小谁,谁谁家的谁谁,谁谁谁家的又谁谁谁的香艳野合秘闻一定很多。”
罗一的这个方法有些卑鄙,但却非常管用。
之所以管用不是因为那囊多杰写了那些花边八卦的小黄文,吐蕃人就会相信。
即便相信也没人会在乎,这个年头男女之事上实际比后世还要奔放。
一夜情都是古人玩剩下的,只不过这个时候叫半日或是一日夫妻。
只要看对眼了,随意就能钻个小树林,激情过后就屁股给回各家。
而且这时候男人注重的不是血脉而是姓氏,只要还想着一起过日子,不管婆娘怀的是不是自己的种,只要跟了自己的姓,那就是亲儿子。
指望着这个拿捏那囊多杰根本就不现实。
真正管用的是那囊多杰的身份。
不管是什么种族,凡是皇权或王权的国家,都不可避免的产生外戚与朝臣之间的相互争权。
吐蕃同样不例外,而且做得更为明显,直接给两方赐予了封号
大臣或者是贵族,以及家族成员,在名字前都冠以‘论’这个称谓。
与王室联姻的部族则在名字前冠以‘尚’这个称谓。
但并不是所有与王室联姻的部族都能冠上这个称谓,是那种连续与几代王室联姻的部族才行。
在有些特定时期,可以说尚这个封号含金量要高一些。
那囊氏已经与吐蕃王室连续联姻了几次,离着被冠以尚这个称谓近在咫尺。
而多出一个冠了称谓的外戚家族来,对于传统大臣与贵族来说,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争权对手。
那囊多杰所写的小黄文即便没人信,也会有人抓住这一点不遗余力的来打击那囊氏。
那囊氏几十年的苦心经营不但化为乌有,还会被其他外戚所记恨。
那囊多杰一旦亲手写下这些,绝对不敢反悔。
就算回去立刻将这些坦白出来,面临的也很有可能是丢掉性命。
不管是论还是尚,都自诩为吐蕃最勇武的勇士。
他们不需要也不敢让这样胆小怕死的懦夫堪当重任,更耻于与之为伍。
更何况论绮里徐是死在那囊多杰的手中,这件事传扬回去,哪里也容不下他。
那囊多杰听了罗一的这番话,不但惊恐得瞪大了眼睛,身体也止不住得颤抖起来,“魔鬼,你就是魔鬼。”
对于那囊多杰的低声嘶吼,罗一满是不屑道:“这就把我当做魔鬼了?
你们那囊氏本为羌人,却甘愿与吐蕃为伍,并且对沦为奴隶的各族做下的恶事更为狠厉。
该称为魔鬼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指了指那些写好的行文,罗一满是嘲讽地继续道:“你也可以不写,当然代价是需要丢掉你的性命。”
那囊多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张,大口喘息了几下,闭上眼睛痛苦地嘶吼道:“我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