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高层楼没有电梯还真不是永丰这边的独家创造.
这种楼早早就有了,京城申城都有,在本市也不是永丰最早,钢铁公司八十年代建过一批住宅楼,就是九层的。
张铁军听说过还有十一层的,但是没去看过。
至于七层八层那简直可以说是遍地都是,这会儿还好,大家都是年轻力壮的,可是想了想,等七老八十年纪大了,怎么弄呢?
不过有一点到是可以肯定,住在上面的人身体肯定都会不错,那是真锻炼哪。
话说王玉刚家就在八楼,去一次那爬的是相当过瘾……反正就挺突然的,再也不想去了。
商场上面是个露天大平台,住宅楼就座落在平台上面,但是四栋楼相互之间是走不通的,只能走各自的楼门洞。
张铁军找到自家的门牌号开门进去转了一圈儿。
是个三室半的结构,一厨一卫双阳台。一楼还可以在外面平台上占一块地方种点花草什么的,这家已经弄好了。
厨房厕所贴着3*3的小砖,地板也铺好了,刷着这会儿流行的大红油漆。
这其实就可以说是装修了,只是家具什么的都没有,整个房子空空荡荡的,地板上一层灰。
矿区没有煤气,不允许,只能用液化气罐或者用电,厨房里就一个水池子,别的什么也没有。
张铁军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巴嗒巴嗒嘴,锁好门下来骑上车去了旋木厂。
旋木厂靠着马路边是一排老旧的红砖房,这会儿其中的一些都已经改成了门市,碉堡一样的门洞里两道大铁门感觉随时都要倒下来的样子。
院子里整个都是泥土地面,被大车压的坑坑洼洼的,鼻子是满满的都是木头的味道,到处堆垛着各种大小的木方木板,电锯的声音不断的响着。
张铁军可不敢把车骑到院子里面去,怕扎胎,停在门洞里往里面走。
“干什么的?”门卫大爷喊了一嗓子。
“看木头啊大爷,买铁管也不来这呀。”张铁军随意的答了一句。这地方可以随意出入,门卫并不限制,这就是随口问一句。
“这小兔崽子,”
黑黢黢的门卫大爷笑着骂了一句,黑乎乎都是老茧的手在老旧的人民服上摩挲了两下,掏出一个装旱烟的布袋子出来。
“想买点什么?我告诉你一声。”他用满是皱纹和细碎裂口的手拈起一张烟纸,在手里折了一下。
“床,衣柜,桌椅板凳,我记着这里都有吧?”
“有,都有。”老头小心的捏出烟末子往烟纸上放:“木头的东西都有,这不就是弄木头的地方嘛,你想买贵的还是便宜的?”
张铁军掏出烟给大爷递了一根:“来,抽我的。”
“不了,”大爷摇摇头:“你那个没劲儿,抽了像没抽似的。你去右边,第三个门儿,去那看看,看有你要的没。”
旋木厂是一圈房子围着中间一块堆满了各种木料的空地,整个下来至少有二十多亩地大小,要是没有人指点自己在里面瞎找还真没那么容易。
不过张铁军对这里还是挺熟悉的,上辈子没少来这边晃。
正面街边这一排都是成品,侧面右边是细加工车间,后面是裁破和烘干车间,左侧那一排是制做车间,加工一些手串儿欧式小件什么的。
这么大一个木制品加工厂,做出来的东西也相当不错,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就黄铺了,也是个未解之迷。
别看这边偏僻封闭地方小,其实原来还是挺有名的,这里的家具厂,后面的床单厂,还有电池厂,阀门厂,食品厂,都是产品行销全国的部优大牌子。
阀门什么的都不说,那个专业性太强,熊猫电池很多人都应该听说过,双鹤,幸福都是全国闻名的品牌。九十年代突然的就都黄了。
在七八十年代,本市这么一个以钢铁闻名的地方,有各种工厂一千多家,其中省优部优的大品牌就有三百多个。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尘封的才是真相。
带着一种感慨,张铁军走过去找到了成品库。
“买家具呀?”
“嗯哪,买几张一米二的床,衣柜桌椅什么的都要,我那屋全空着的。”
“几个屋?”
“三间半,要七张床,七个床头柜,一张圆桌八把椅子,衣柜要三个,还有什么?”
那个旋木厂的职工挠了挠鼻子:“那得看你自己了,我们这到是挺全的,家里用的基本上都有,没有的也可以做。房子在哪?”
“站前商场楼上。”
“那房子可是不错,有钱人哪,那屋大,能摆不少东西。你家怎么这么多人呢?七口啊?”
“不是,我在商场里有几个柜台,给她们住的。给送吧你们?”
“买的多肯定给你送,又不远。确定要啊?”
“要,给我挑一挑。”
“那肯定的,我们这不卖次品,有毛病你随时过来换都行,都是好方子好板子出来的。我们床板都是用的净板儿。”
其实旋木厂做家具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包括地板,还有那种公家单位比较喜欢的地板块,也没有什么品牌,但是沈阳那边都有这里的产品在卖。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做的好好的就不生产了,只搞木材粗加工,卖材料,然后就听说被承包,再然后这地方就成了私人的厂。
张铁军上辈子九九年离开矿区的时候,这个厂子还在,后来再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片工地,开发房地产了。
床单厂也成了私人的,盖楼了,阀门厂食品厂黄了,电池厂被南孚收购然后没了消息。反正,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留下一地的下岗工。
那职工出去喊了两个人过来,把张铁军要买的东西从库房往外搬。
这大实木家具以后可不好买喽,其实就算在这会儿也不是那么好买,这些东西拿出去贴个什么牌子都卖的不便宜,便宜的都是密度板刮石膏的。
厂子自己卖不上价,还是挺便宜的,但是销量不好,这会儿木料好弄,这边大部分人家都是自己攒木料请木匠到家里手工打。
包括张铁军自己家里的家具和床就都是张爸请人回来打制的,还是请的江西木匠。木料不花钱,手工几百块,一算账还是比来这买更便宜。
主要是东北实在是不缺木头,从哪都能弄得到,修高速的时候夹模板都用的六九的大红松方子,就相当奢侈。
“那个净面不带漆的便宜,你要不要?回去自己去厂子要点铅油一刷就行了。”
你看,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不用,就拿带漆面的,省着回去还得费事。”
“那行吧,看你自己,舍得花钱就行。我们这漆面做的也是相当不错,都是烤出来的。那沈阳的老板都来我们这拉,一拉一大车。”
“是吧?那真不错。”
从这拉一张床五六百,回去转手贴个牌子就标价三千,这边厂子还挺得意。要不说黄了也是有原因的。当然了,人为的故意折腾也是重要因素。
不折腾,不赔钱,怎么便宜买下来?而且想把好好的厂折腾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也是需要煞费苦心,苦心谋算。
“现在能送吧?”
“能。”那职工看了看表:“还要别的不?”
“能不能装下了?要不就这些先送吧?缺什么我再来。”
“那也行,我给你叫车。几楼啊?”
“就上面一楼。”
“那行,不高。要不要再来个高低柜?我看你这没有摆电视的地方,都。”
“不摆电视,要不再拿张办公桌吧,配把椅子。一米一的就行。”
“沙发要不?我们这什么样的都能做,皮的布的都行,就是得定。”
“那个暂时先不要,等这些摆进去看吧。”
验验货,交钱,张铁军骑着摩托车先回去开门,旋木厂的大解放跟在后面拉着东西过来。
他们自带装卸工,就爬在车厢上抽着烟吹牛逼。
九零年这会儿他们的工资也就是两百出头,在这个地方算是挺低的,但是看上去人家自己一点也不着急。
这还算好的,九九年的时候在火车站装卸车皮的那些工人,一吨水泥才给三块钱,也是干的乐滋滋的。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
床,桌椅柜子都搬进房间摆放到位,屋子里一下子就充实了起来,有点家的意思了。
张铁军又跑到旋木厂边上弹棉花的地方买了被褥棉絮,这才下来上到商场二楼。
“你这跑哪干什么去了?”看到张铁军郑莹就盯着他问:“这怎么头上还有棉花呢?钻哪去了?不行,我得检查检查,特么的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
“你发疯分个地方行不?”宋三妹拧了郑莹一把。
“有么?”张铁军在头上摸了两下:“给你们买床买被套呗,床单被罩什么的你们自己弄吧,我就 不管了。”
“什么床单被罩?”
“楼上的房子,我弄着了,床、桌子也都拉回来了,刚去买了被套。你们自己出床单被罩吧,上去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有地方睡觉了呗?”郑莹看着张铁军大眼睛布灵布灵的闪。
“你老实点吧,愁人劲儿。”宋三妹对这个小姑子是没招儿没招儿的,看不惯还打不服。
“不用自己带被呀?”李秋菊一听有地方住了凑过来问。
“不用,拿几件换洗衣服就行了,现在只有床和被服,做饭的话还得去买罐和灶,锅碗瓢盆也老都没有。”
“那没事儿,我们自己慢慢弄吧,有个地方住就挺好了。”宋三妹儿笑着过来给张铁军摘了摘棉花:“你自己扛上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