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越听越觉得可行,听着听着身子都微微往前倾,显得极为认真的样子。
“什么法子?”
“继续说!”
朱厚照接着道:
“鞑靼人逐水草而居,并非因为牛马羊所吃草料消耗了草场,单纯的牛马食草,只会吃掉草尖,让草场更加茂盛。
“真正的原因便是因为羊,羊吃草如乞丐,连着草根也不会放过,时间一长就会导致草场衰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鞑靼人才会迁徙。”
弘治皇帝越听越投入,神色逐渐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直接站直了身子,亲手给朱厚照递来了锦墩。
“不错,言之有理,朕确实知道此事。”
朱厚照眼神一转,露出一个有些狡猾意味的笑来,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大量需要羊毛,就会让鞑靼人弃牛马而转养羊,时间一长,那些草场就会更加退化。”
“以后便会逐渐南下。”
“届时他们缺少战马,并且都和大明做贸易成习惯了,自然就不会打了。”
“而是从北方融入大明,到内陆水草丰盈之处定居。”
“那个时候,我泱泱天朝,自然会同化他们,如此一来......”
“可保大明漠北万世无忧也!”
此言一出,顿时养心殿中好像充满了一股壮志凌云的气氛。
就连弘治皇帝也忍不住为之触动。
“好,好,好!”
他一连说出三个好,甚至忍不住,游总拍案而起的冲动。
这个法子,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极为适合当今大明的。
甚至说,就专门为了应对鞑靼人而诞生的。
“太子今日所言,乃是老臣谋国之言!”
“三位师傅,你们有何建议?”
弘治皇帝眼神灼灼,一一扫过三位内阁大臣。
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人都是异口同声。
“臣,无异议!”
弘治皇帝欣然大笑。
“不错,如此一来,太子等人所制毛衣,确实是大功一件。”
“来人,传朕口谕。”
“今后内务部门每年采购毛衣一千件,同时各位师傅.......你们应当知道怎么办吧?”
他颇有些揶揄的扫了一圈。
朱厚照看着心神荡漾。
哎呀,早知道毛衣作用这么大,之前还折腾三位师傅做什么?
早来这一套,毛衣早推广出去了啊。
若问什么买卖最好做。那无疑是和官府打交道的买卖最好做。
有了政令的支持,何愁卖不出去?不止可以大卖特卖,甚至可能卖到南方去,在大明形成一股潮流。
不过现在,最有成就感的其实并不是赚银子了。
一旦涉及到鞑靼人。
朱厚照总有一股天生的恨意,他们劫掠大明北边已久,当初的土木堡之役,就是那些蛮子给大明刻骨铭心的教训。
这种深入骨髓的仇,他一直记在心底。
现如今可以通过如此“阴损”的招数,让鞑靼人屈服。
简直比堂堂正正在战场上击败了他们还爽。
以后,自己可以逢人便说:“什么鞑靼人?不费吹灰之力,动动嘴皮子就是本宫的手下败将了!”
弘治皇帝依旧在和几位大臣商议着细节。
越推衍,越是觉得此事可行,不仅如此,并且如此新颖的方法并不只有在鞑靼人身上才可以。
现在回过头来想,和南边开海,断绝倭寇也是一个道理。
弘治皇帝不禁产生了一个联想。
这么好的注意......真的是太子的脑袋瓜里能诞生出来的吗?
真的吗?
怎么横竖看,都是苏策的手笔呢?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朱厚照,然后问道:
“照儿的法子,绝对是可行的,这一点朕和诸位师傅已经论述过了。”
“不过朕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不知太子能否解答。”
朱厚照正飘飘欲仙的在天上,先前弘治皇帝一顿夸已经让他找不着北了。
满脸的得意,一叉腰说道:
“父皇尽管发问,儿臣言无不尽,知无不答!”
弘治皇帝想着,好小子,真能装啊。
要不是朕知道你是什么人,知道苏策是什么人。
还真被你糊弄过去了。
“朕问问你,上次出宫是什么时候?”
“为何最近,听杨师傅说你总不在撷芳殿?”
朱厚照想也没想,“儿臣刚从外面回来啊,学的东西可比杨师傅教的重要多了!”
可话一脱口,他就有点后悔了。
这不是完全明明白白的告诉父皇这就是苏策的注意了吗?
虽说事实确实如此吧......但是本宫人前显圣才刚刚一会。
父皇就不能让儿臣多装一会吗?
他颇有怨念的望着弘治皇帝,许久之后幽幽说道:
“确实是儿臣那位朋友的注意......父皇猜对了。”
弘治皇帝忍俊不禁,被朱厚照给逗笑了。
不过这么一来,似乎才正常。
李东阳已经猜到了是苏策的主意,可真当太子说出来的时候。
依旧是暗暗震惊,忍不住咂舌。
少年出英才啊!
再看看自家那个儿子,成天钻研什么“圣人之言”,固守家中。
人比人气死人啊......
起初,以前刚刚认识苏策的时候,李东阳本以为他只是在同龄人中为佼佼者,打算以后苏策入朝为官,自己还能提携一二。。
没想到,如今竟然提出了他们几个内阁大臣都觉得极为精妙的想法。
这还用得着自己提携吗?
陛下都快宝贝死了。
不过。
没多长时间,刚才沉默的刘健开口问道:
“殿下的法子,老臣以为极妙。”
“尤其是羊吃草根这般的‘绝户计’,实在是常人之所不敢想也。”
“但殿下所说,乃是后面长久的发展之计,可保后世无虞。”
“不过老臣却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
“现在,此时此刻,鞑靼人正在肆虐漠北,大明当如何应对?”
“战争已然挑起,岂能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平息的?”
“陛下和殿下所期待的固然也是臣等期待的,大明边境安宁,那边的百姓可以如同中原的百姓一样安守祖业。”
“但是若要他们放下仇恨,放下偏见,与掳走他们家人、子女的蛮子相处,又该怎样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