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不吭声了。
其实并不是因为他听进去了弘治皇帝的话,而是因为他不服也没办法。
在父皇面前,自己也只有乖乖认错的份。
经过了这一番辩论,朱厚照也没心思继续留在东宫了。
在虎头蛇尾的陪同弘治皇帝转了一圈后苑之后,便匆匆回到了撷芳殿。
有的时候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总是有人要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鞑靼人来犯,自己来把他们打退不就行了吗?
为何总是要一直抓着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放呢?
......
次日下午。
朱厚照郁闷无比,掐着国子监休沐的点就去了苏策家的小院。
天气日渐凉了。
秋风萧瑟阵阵吹着树叶,就连苏策家门口放的两盆绿植也有点没精打采的样子。
朱厚照感觉这就好像现在的自己,被父皇说了一通之后十分难受。
胸口好像总憋着一股郁气。
“咦?老黄,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本以为你要到晚上才来呢。”
苏策在从国子监回来的路上买了两个烧饼,随便吃了点就算用过午饭了。
院子里,几个妇人正在取走羊毛。
自从让朱厚照把毛衣送去宫里之后。
苏策就知道,自己的清闲日子又快结束了。
后面不只是开设纺织工坊,还要负责销售,统筹各个渠道,打通一系列环节,都是要忙活的地方。
哪怕把道理和方法给朱厚照等人讲清楚了。
可中间还是少不了亲自去监督。
毕竟只有亲眼见到了,亲自过问了,才可以放心。
对于这点来说,苏策确实是个操心多的人。
反观朱厚照就不一样了。
进门之后,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一下子抢了苏策的位置,躺在躺椅上,顺手扯过来旁边放的羊毛小毯子,盖在腿上。
“老苏啊,还是你会享受。”
“我敢说,就算皇帝也没你会享受啊。”
随后,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小陶壶,倒在广口的小茶杯里。
最近苏策爱好泡茶,但泡的不是什么普通的茶叶。
而是由红枣、枸杞、党参等等药材煎制的药茶。
朱厚照以往对于药茶是很排斥的,尤其是一股中药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作呕。
小时候,他曾经经历过一次风寒。
作为大明唯一的皇子,亦是太子,弘治皇帝当然是极为重视。
不仅请了宫里的十余位德高望重的御医来看,更是直接在民间贴出皇榜,在天下广寻名医,就是为了给朱厚照治病。
自打那次。
朱厚照算是见识过了泱泱天朝的中医文化之深厚。
千奇百怪的药材且不说,就光是治疗方法,针灸,推拿都用上了。
要知道当时的朱厚照只有七八岁,还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
幼小的太子经过了一番“摧残”之后,好是好了。
可也算对医药一类产生了阴影。
躺椅旁边。
小火炉上,烧到一半的核桃炭煨着小茶壶,旁边还放了个小油酥饼,正烤的焦黄。
这小油酥饼似乎还是闲凉居新研制出来的糕点,倒被苏策先拿来享用了。
朱厚照抓起来,半点不客气,直接咬了一口,酥的满口留香。
苏策没好气的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火炉旁边烤手。
“享受不享受,还是其次的,有了银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些都是小的,后面真有钱了我带你玩个大的。”
“沉浸在这点蝇头小利里面,也太没志气了,我苏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朱厚照嗤之以鼻,笑道:
“天下最享受的就是你了,还说呢。”
“若不是家里离不开我,我都想搬到你这里来住了。”
“到时候就蹭吃蹭喝,一块去游历山水,岂不妙哉?”
说着说着,他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唉,不过还是往后推推吧,眼下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先前和宫里的朋友聊了聊毛衣的事,目前看来一切都算是顺利。”
在宫里被父皇说了一顿,他其实是有点郁郁不平的。
尤其是一腔热血,满心报国的壮志无处抒发,别提多憋屈。
之所以和苏策提毛衣的事,是想换个话题,开心开心。
但苏策的话让他不太开心。
“毛衣的订单有了,可我们羊毛不够也做不出来。”
“别看现在很便宜就能收到羊毛,一旦第一批编织出来,卖出去之后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估计有大把的商户仿制,然后和咱们抢羊毛。”
“情况没有那么乐观啊......”
朱厚照越听心里越烦。
拿起茶杯一口灌下。
“嘶......啊......好烫!”
“小爷我怎么这么倒霉?”
“在家里被我爹骂,出来找你还被烫一下子。”
“今天诸事不顺啊!”
他忿忿的骂道:
“都怪那帮蛮子,都该死,杀光才好!”
“若不是他们,也不至于让朝廷焦头烂额,也不至于让皇帝陛下整日焦心,也不至于......让我那个朋友被骂一通。”
苏策隐隐看出朱厚照的心事,便问道:
“我看毛衣一事是假吧。”
“毕竟之前做买卖,不论赚了还是赔了你都没多激动过。”
“倒是牵扯到宫里的事,时常失态。”
“让我猜猜,是不是朝堂局面又有什么动荡了?”
朱厚照勉强的笑笑,又小口啜饮了一杯药茶。
不得不说,经过苏策调配,加了一些蜂蜜之后,苦涩的药茶别有一番风味。
让他心里的无名之火也稍微好了一点。
“唉,说是朝堂局面动荡,倒也可以。”
“其实都是源于一堆繁琐的政务。”
“若没那堆政务.......”
还没等他说完,苏策直接打断,接道:
“若没那堆政务,朝廷存在又是为什么呢?”
“不如说,每天处理一堆大明上下的大事小情才是朝廷的日常吧。”
苏策忍不住腹诽。
现在你父皇在位,你都厌烦成这样。
那以后荣登大宝,位列人君之时,要与那帮子文臣斗智斗勇,岂不是彻底举手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