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很疑惑。
“做炮筒?”
“什么意思,你有新技术,能炼好钢?”
苏策一边炒鸭子,一边说道:
“对,既然现在大炮炮筒强度不够高,咱们就换强度够高的。”
“用我的坩埚炼钢法,应当是足够了的。”
朱厚照渐渐闻到油烟里的香味,馋虫被勾起来,下意识的问道:“坩埚炼钢法?”
“这又是什么新玩意?”
苏策不停扒拉锅里的肉,看火候差不多了,加了些黄酒,放上青菜。
“所谓坩埚炼钢法呢,就是用黏土烧成坩埚。”
“然后再用坩埚把铁融化为铁水,倒入模具中,自然就成了。”
朱厚照听的云里雾里。
又是黏土坩埚,又是熔炼铁水。
单拎出来每个字都知道什么意思,组合起来就抓瞎了。
但他很感兴趣。
似乎是骨子里好奇的基因被激发了。
朱厚照缠着苏策要他讲讲其中原理。
苏策也很为难,他光知道,曾经在十八世纪的大洋彼岸,有个外国人发明了坩埚炼钢的法子。
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其实其中涉及到了一些化学院里。
在钢铁在坩埚中熔化成铁水的过程中,会吸收黏土坩埚里石墨的碳。
从而提升钢材的含碳量,使得其硬度更高。
这个法子生产出来的高碳钢,绝对是超过当下时代手锻钢材的硬度。
并且它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随心所欲的铸造成各种需要的形状。
尤其适合炮筒那样巨大的物件。
朱厚照听苏策讲了个大概。
更加云里雾里了。
不过他也没多纠结。
自己弄不懂的东西海了去了,一个炼钢法算什么。
他聪明的小脑瓜里已经开始琢磨炮筒给父皇卖多少银子合适了。
一吃完饭,就殷勤的去把碗筷收拾了。
搓了搓手,回来就说道:
“行,那等明日,你在国子监放学之后,我就来寻你。”
“正好,家父不才,在朝廷有点关系,我领你去宫里!”
苏策差点笑出来,绷着红了脸。
“老苏,咋了这是?虚痨严重了?”
苏策摆摆手,努力憋笑:“没事,我就是......想到了好笑的事。”
......
次日下午。
苏策刚刚放学。
还没进家门,就见朱厚照在自家门口翘首以盼。
旁边还停了一架马车。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马车夫孔武有力,一看就感觉御马有点大材小用了。
“老苏,来啦!”
“走走走,上车,我等不及了!”
朱厚照招呼苏策,掀开了帘子,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
马车夫沉默不语,似乎习惯了朱厚照上马车从来不用踩凳子。
倒是给苏策搬出来了脚凳,让他上去。
“老苏,今天头一次进宫,紧张不?”
朱厚照笑嘻嘻的往后一靠,双手枕在头后,一副惬意的就像回家的样子。
苏策笑笑摇了摇头。
紧张倒不会紧张,就是有点期待。
大明皇宫,是整个大明的核心。
曾经他只远远的瞥见过那份雄伟,如今真到了要进去的时候,期待愈发浓重。
“内城何其大,今儿咱们去军器局,还挺远的。”
“距离皇帝住的养心殿足足有四五里地。”
“不过你也知道,王恭厂是和火器打交道的,难免有点危险,所以远了也是情有可原。”
朱厚照介绍起皇宫如数家珍,兴冲冲的给苏策讲着。
他也没有半点不耐烦,反倒是罕见的,能在苏策面前耍一次威风,所以很享受这种感觉。
苏策眼神中光彩流转,倒衬着苍白的脸没那么虚弱了。
“王恭厂我知道,军器局又是什么部门?”
“我听说王恭厂不是兵仗局下辖的部门吗?”
苏策大致清楚大明皇宫的各个部门职能,但是皇室内务各部是在太过于繁杂。
作为一个监生,身份限制,很难理的那么清楚。
兵仗局和军器局似乎干的是一样的活,却又分成两个部门。
所以他不禁有些疑惑。
朱厚照依旧不厌其烦的说道:
“兵仗局是皇室内务部门,是那帮子太监们管的。”
“而军器局是工部的部门,有布政使在管着的。”
“......”
听了半天,苏策大概清楚了。
大明内务由宦官统领,主要以“二十四衙门”为主体。
二十四衙门涵盖十二监,四司,八局。
这八局便包括: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
而负责与兵器相关的两个部门,有宦官的兵仗局和工部的军器局。
兵仗局是“掌御用兵器,并提督匠役,造作刀、甲之类,及宫内所用梳篦、刷、牙、针、剪诸物”,有小“御用监”之称。
同时下辖火药司。
领头的分设掌印太监和提督太监,还有其余管理,佥书、掌司、监工人员,并无定员。
军器局设立与洪武十三年六月,随后在洪武二十一年在各地方都司卫设立,负责监修和制造各卫军械。
其中宫里的军器局下辖盔甲厂和王恭厂,分设布政使,为正九品,受工部管理。
但是为了防止一家独大,负责储存火器和火药的却是戊字库和广积库则是内务部门,由宦官管理。
总的说,军器局造大个的兵器、器械,兵仗局造小个的兵器,还有一些御用品。
而在管理上。
可以说工部做事,宦官监督统领,各司其职,又互相牵制。
苏策忽然觉得有点熟悉,但说不上来,索性就静静听朱厚照科普。
“因为咱们已经有火药了,就不用去兵仗局的火药司了,直接去王恭厂造炮就成。”
朱厚照说的口干舌燥,随手拿起茶壶灌了一口。
几里路,讲了一通之后,也快到了。
苏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了禁城范围。
掀开帘子一看,周围一片肃静。
除了往来太监匆匆外,没有半个百姓。
黄瓦红墙格外庄严,映衬在太阳下。
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既视感。
苏策踩着马车夫垫的脚凳,下了马车,抬头往远处看去。
整座禁城如同蛰伏的巨兽,不用发出半点动静,便散发出浓浓的威严。
天际线和金黄琉璃瓦宛若泾渭分明,既开阔又压抑。
大明立国百年,天子守国门的气魄在宏伟的皇宫中必露无虞。
就连苏策也不禁感叹,泱泱大国的底蕴传承之深厚。
“老苏,你在这等会我,我进去通报一声。”
朱厚照下车伸了个懒腰,抻了抻衣袖,十分自然。
说通报是假的,其实是跟里头的人通个气,一会别把自己的身份给抖搂出来了。
他雄赳赳的快步进殿,去寻王恭厂的头头,也就是王恭厂的布政使。
一进门,到了里屋,就看到一人身着九品紫红官服,上面印着只鹌鹑。
个子不高,但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干练之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岁数。
傅浚一见太子驾到,顿时哆嗦了一下。
急忙出来相应。
结果朱厚照压根没给什么表情,只是匆匆的吩咐了一番。
“一会本宫有个特殊的朋友来,就说本宫是朝廷里大官的儿子,名叫黄照,千万别给我说露馅了!”
“听明白了么?”
傅浚反应了片刻,旋即点头如捣蒜,满口答应。
刚准备让下人去准备茶水糕点,结果一扭头人已经走了。
不时。
太子便带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进来了。
那人还穿着国子监的监生服,脸色有些苍白,但难掩清秀。
“太......黄公子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劳烦二位贵客上座。”
傅浚做足了功夫,彬彬有礼。
让苏策都感觉有点怪异了。
不愧是太子,面子就是大。
宫里的人真好说话。
朱厚照也介绍道:
“老苏,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
“呃,你姓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