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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恰逢国子监放学。

李兆先放下书包,来给李东阳请安。

他是李东阳长子,在国子监中读书。

因为第一年科举不利,所以选择继续读书,等下次科举再战。

常年备考,加上第一次失利心里压力极大的缘故。

导致李兆先的面色很是苍白,嘴唇也微微发青。

回家本想给父亲请完安之后,就赶紧温习今日的课业。

不曾想看见小妹在父亲面前,表情有点怪异。

“父亲,下午好。”

“小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兆先平日最是心疼小妹,家里吃饭的时候,好饭好菜总是要先让给他。

他的生母乃是李东阳的第二任妻子,名讳岳氏,早在他出生四个月的时候就病衰而亡。

所以自打李兆先有记忆以来,就是继母抚养朱氏长大。

朱氏乃是成国公朱仪之女,贵为皇亲。

虽然不是己出,朱氏仍旧待他像亲生儿子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兆先对李菀才会这么好。

见到小妹不对劲,他很是关切。

李东阳想起那两个送糕点的苏公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道:“你小妹之前自己跑出去了。”

“就因为我给他介绍的婚事不满意。”

李兆先乐了。

“菀儿是我李兆先的小妹,父亲又贵为阁老,菀儿的婚事当然要慎重,要嫁就当嫁大明最好的男儿。”

“我最了解菀儿,寻常公子怕是入不了她的眼。”

他揶揄的调侃小妹,惹得李菀忿忿的白了他一眼。

“什么叫入不了眼。”

“菀儿就是......就是不喜欢那些书呆子罢了。”

李兆先哈哈大笑。

“为兄也是你说的‘书呆子’,莫非小妹也讨厌我?”

“你说的那些人,就是书读不透,做人也不明白的糊涂虫罢了。”

自己平日生活就是读书。

上一次没有考中,几乎成了李兆先的心魔。

若不是父亲家业大,能让自己接着考,只怕这一关会让他记一辈子。

李菀有点不知所措的解释道:

“哥和他们不一样,哎呀。”

“你就是成心取笑我!”

聊到妹妹的婚事,李兆先拉了把椅子坐下,耐心的说道:

“其实为兄倒不像父亲那样着急。”

“哪怕不嫁人,也好过嫁错人。”

“能寻到一个菀儿真正满意的夫君才是最重要的。”

李菀朝着哥哥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李东阳眉眼低垂,面色不改,心里有些不满。

对着李兆先说道:

“你也不看看,菀儿今年都什么年纪了。”

“再不嫁人,怕是要遭人嗤笑了。”

“还有你,比菀儿还大,等这次考完,不管结果如何,都得成婚。”

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是李兆先没想到的。

他笑眯眯的,朝着李菀说道:

“你看看,咱父亲是不是老了。”

“不忧心朝政,竟天天揪着儿女婚事不放了。”

“再不成婚,怕是他晚上都睡不好咯。”

李兆先表面上装作一副语气轻松,吊儿郎当的模样。

但其实有点憋屈。

他总觉得作为李东阳的长子,家里弟弟妹妹的长兄。

本来应该起到带头的作用。

但这么多年一直备考,不仅没有考上,也没有成婚。

似乎什么让家里人顺心的事都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他心里的压力始终很大。

积郁在胸口,难以抒发。

李兆先闷闷的咳嗽了几声,轻锤了几下胸口。

这几日似乎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总觉得没办法静下心来学习。

还时不时的感觉胸闷气短,手指发麻。

此前看过大夫,也就是说要多休息就好了,药也不用吃。

所以李兆先就没有放在心上。

李菀见状,忙不迭给哥哥倒上茶水。

嗔怪的说道:

“瞧你,读书读得,身子都要垮了。”

“就算以后有了功名,没个好身子做官也不成啊。”

李东阳提起婚事,原本刚消了的气又有点起来了。

但见儿子老是身子不好的样子,也是忍不住张了张嘴。

“你......唉,罢了。”

“成婚的事我不催了,你养好身子就行。”

李兆先摆了摆手。

“父亲不用担心。”

“我能有什么事?吉人自有天相,就是这几日没睡好罢了。”

李兆先在的乃是国子监最好的率性堂。

国子监的学堂总共有六个。

六堂为贡生、监生学习之处,均位于辟雍殿左右两侧的三十三间房间。

上二堂叫率性堂、诚心堂;中二堂叫崇志堂、修道堂;下二堂叫正义堂、广业堂。

入学不分年龄,仅根据先前乡试的名次来排行的。

上二堂的管教最为严格。

一年大小考试不断,并且还会试行最后几名淘汰到下面学堂的制度。

正因为如此,基本上二堂的监生压力都很大。

尤其是率性堂,都是优中选优的人才可以进。

李兆先的成绩,即便是在率性堂里也是极为不错的。

所以下一次会试,他志在必得。

李东阳了解自己的儿子。

当初他为了学习,也时常挑灯夜读到半夜。

天不亮就起床。

每日只睡三个时辰不到。

不过如今已为人父,见儿子吃苦,他倒是心软了。

“大不了,为父向陛下求一个御赐的同进士出身。”

“我在大明已经做了三朝的官,难不成陛下连这都舍不得吗?”

身为内阁大臣,弘治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之一。

更是当代文脉之首。

李东阳自认有底气,也有名望。

李兆先摆了摆手。

御赐的出身,哪有自己考来的腰杆子硬?

他是万万不想被别人说虎父犬子,全靠祖上余荫的。

哪怕是考不上,也宁愿年复一年的考。

“比起我的事,父亲还是用心给菀儿挑如意郎君吧。”

“就是切莫找个想为兄这般落第的人,免的让人笑话。”

他自嘲般的玩笑话,说的轻松。

可谁都看出了李兆先话里的不甘和低沉。

李菀往前倾了倾身子,本想开口安慰。

又被李东阳一个眼神阻止了。

李东阳比任何人都清楚。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若有济世之志,成盖世之功,必然要受世人所难忍之痛。

在他看来,李兆先打小锦衣玉食,没受过什么磨难。

能在考试上吃点苦头,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

李东阳勉励道:

“婚事暂且不表。”

“你好生学习,只要学一日,为父便养你一日。”

“切莫因为败了就垂头丧气。”

“人须知,历历浮生,无非败而后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