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弘治皇帝也是一样。
一时间甚至微微张口,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太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过了一会,他才给这件事情敲下了定音锤。
“陛下......”
李东阳还想劝阻。
他觉得刚才谢迁说的在理。
既然之前太祖皇帝就定下了规矩。
那现在就不能轻易更改。
尤其是涉及到税收这种核心的问题上。
整个朝廷的运转,全部依赖在税收上。
这里一旦出现了什么岔子,肯定会影响到各个地方。
从而引起连锁效应,动摇到大明统治的国本。
不过,既然弘治皇帝都已经给太子的话定调了,他也只能把这些话憋在心里。
朱厚照一同发言,把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都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了出来。
看周围一圈人都震惊的样子,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原来这就是议政的感觉吗?
好爽!
他叉着腰,神气扫视全场。
“不好意思,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垃圾!”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还是没说出口。
......
翌日清晨,朝会上。
看见太子朱厚照来旁听,不少人都感觉新奇。
朱厚照本来就肩宽体胖,放在这时也算是个将军身材。
穿着太子衮龙服很是威风,惹得不少人侧目。
但他们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未来储君,参政是早晚的事。
不过当弘治皇帝提到商税的时候,下面的人就更诧异了。
这还是之前那个一向保守的陛下吗?
怎么忽然风向变了?
很多人摸不着头脑。
也有很多反应过来的人皱着眉头。
实际上。
在民间营商囤地的那些大地主们。
多半都和朝中官员有所瓜葛。
有相当大一部分的商人都是依附在大臣们的身上。
平常有着数不清的裙带关系。
“陛下,臣以为此事动摇了大明国本!”
人自古逐利,身份轻贱,纳税之后必然得寸进尺,谋求在朝中的一席之地。”
“陛下切莫让此等歹民蛊惑了决断啊!”
户部左侍郎言辞激烈。
拼了命的想引起弘治皇帝的回心转意。
因为他老家江淮一代,他弟弟就是最大的丝绸商人。
靠着自己在户部的关系,才能发家。
现在说要征税。
明面上他说是怕商人缴税多了,影响了朝廷决断的独立性。
但是实际上,是怕弘治皇帝割自己的肉。
废话,都是自己家的银子,怎么可能不心疼?
然而朱厚照没想到。
不支持自己父皇的不仅仅只有这一个户部左侍郎。
就连风马牛不相及的工部给事中也提议不要加商税。
“陛下,黄河水域泛滥,臣等工部一直克忠职守,监修治水。”
“但那些商贾都愿意把河道改建的距离城镇更近,方便走水道行商。”
“因而阻拦臣等监修。”
“若是真当提高商税,只怕以后那些商人会不断得逞,影响我大明根基啊!”
朱厚照一听就火大了。
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商税上来?
刚才那个户部左侍郎不让就算了。
你个工部的来凑什么热闹?
商税高了,朝廷有钱了,受益的不是你们吗?
他憋着一肚子怒气。
老东西,怎么还不回家致仕?
发言越来越激烈,到后面甚至连礼部的也来凑热闹。
礼部郎中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
“陛下,自古以来历任朝代皆是重农抑商,这是祖训,也是维护稳定的铁律。”
“提高商税便是和祖宗作对,此等违背祖训之事绝对不可贸然为之啊!”
这时候礼部左侍郎也跟着出来帮腔。
“天子乃万民之君,行事需考虑天下万民,切莫因为一点蝇头小利便做出此等忤逆祖训之事。”
“若天子不从祖训,大臣不从祖训,那天下万民岂还有孝道可言?”
一通文绉绉的话下来。
朱厚照人都傻了。
还有这么玄乎的操作?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上来,谁顶得住?
那按你这么说,盛唐那时候,做买卖的人海了去了,怎么那时候的皇帝没让雷劈死?
他咬着牙,盯着礼部郎中。
妈的,你也赶紧回家致仕吧!
弘治皇帝面色平静,就算下面的风暴再激烈,似乎也没办法影响他的表情。
等到大臣们都进谏的差不多了。
逐渐安静下来。
他才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噤声。
“既然如此,那此事朕再多考虑考虑。”
说罢,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朱厚照一眼。
眼神里。
朱厚照好像读出了自己父皇的用意。
原来,真的是自己考虑的少了。
文武百官,都是莫大的阻力啊。
朝会结束。
回到御书房。
朱厚照显得情绪有些低落。
刚才,跟着弘治皇帝的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弘治皇帝坐在卧榻上,批着折子。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阵子。
在他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朱厚照都是自己的孩子。
做事情有积极性要表扬,但也要认清楚,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做到的。
这种阻力,对他的成长来说也是好事。
不过。
最后还是弘治皇帝心疼自己的太子。
好不容易有了性子参政,上来就有这么大阻力。
他咳嗽了一声,说道:
“今日,那些大臣的话,你都听到了,作何感想?”
朱厚照闷闷的答道:
“没什么,也许,就是儿臣考虑的太少了吧。”
“我这是在和百官作对,也是在和那些商贾作对。”
“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
“说不准,我这么做就是错了吧。”
坐在锦墩上,朱厚照有点自嘲的笑笑。
从小就顺风顺水的他当然不会想这些。
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笼罩在其中动弹不得。
很无力,但也很悲哀。
但。
没想到弘治皇帝这时微微坐直了身子,面色严肃的说道:
“不对,朕觉得你的想法没错。”
“尤其是在分析提高商税上面,很有说服力。”
朱厚照没想到父皇竟然是这种态度。
立马问道:“那刚才朝会,父皇为何不......”
话刚说出口,他就想明白了。
是啊,这件事牵扯到这么多人,现在一下子就要执行,那不是摆明了不可能的事吗?
于是立马改口道:
“还是......父皇想的周到啊。”
弘治皇帝笑了。
“不错,看来今天让你参加朝会没白听,现在,明白父皇的用意了吗?”
朱厚照点了点头。
“看来最近,你在詹事府里和那些夫子们学了不少,尤其是杨廷和。”
“此人十二岁中举人,十九岁中进士,绝对是天纵之资。”
“以后,你可要多向他请教请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