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之久,阿不思·邓布利多手底下毫无动静的魔法隔离屏障,突然像破冰一般开始从他的指尖虚化成光斑散开。
不复往日光景的衰败城堡出现在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眼前。
即便是已经被废弃了,无人看守和打理的纽蒙迦德,刻在它入口的字迹仍然是让人瞩目。
‘For the greater good’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阿不思·邓布利多低声叹了口气,收回了看向那能够让人产生无端情绪刻字的目光,抬腿走进了纽蒙迦德,这个只关押了一个犯人的监狱。
纽蒙迦德的最高处,寒冷且没有生机。
“盖勒特。”
侧躺在硬板床上穿着灰色衣袍的削瘦苍老的背影,并没有因为这一句称呼而有任何的动静。
看着简陋的牢房里躺着的背影,邓布利多感到了有些久违的局促。
他似乎是重回到了血盟崩碎的那一天,尽管他已经把那天的记忆从脑海中抽出,放进了冥想盆里。
但是那段记忆,现在就是如此鲜明地重新活跃在了他的脑海。
‘who will love you now ?’
他现在被誉为魔法界最伟大的白巫师,有无数的人爱戴他,尊敬他,同时.......也惧怕他。
“盖勒特。”
这是今天第三次,他叫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名字。
静默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
“邓布利多。”
同阿不思·邓布利多一样不再年轻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盖勒特·格林德沃缓慢地翻身背靠着石墙,双腿盘起端坐在床上,他轻抬起眼帘看向了多年不见的,发白着头发,留着长长银须的故人。
简直是令人惊叹的审美。
布满星星和月亮图案的紫色魔法长袍。
英国的魔法界现在都已经开始流行这种夸张的款式了吗?
“我......”阿不思·邓布利多刚想开口,还没将他的目的表达出来,便被盖勒特·格林德沃打断了。
“省去你那套虚假的客套,邓布利多,”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手指在床板上轻慢地摩挲,“你之前从来没有回过我寄给你的信件。”
“不论我在信中说的是好话,假话,还是粗鲁不堪的...骂你的话。”
“我想你一定是直接扔进了燃烧着火光的壁炉里。”盖勒特·格林德沃面带微笑地看向站在他牢房门外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已经不再年轻了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不过,现在的他看起来应该比阿不思·邓布利多更为衰老。
“但是最近,你竟然用你的凤凰福克斯来给我回信,还亲自来到了这个......自你将我击败,哦,虽然我很不想回忆起这件事,但是这里确实是你打败我后,你一次都没有踏入过的地方。”
盖勒特·格林德沃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阿不思·邓布利多。”
阿不思·邓布利多有些干涩地眨了眨眼,嘴巴微微张开,又几经闭合,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
“一个预言,盖勒特。”
盖勒特·格林德沃寄给他的每一封信,他都拆开看过了。
无论是述说以往的爱意,还是讽刺他的虚假德行,亦或是情绪暴躁的辱骂......
每一封信他都认真地阅看了。
盖勒特·格林德沃异色的瞳孔闪动了一下,“什么预言?”
看,这就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死亡...魔法界的缺口...阿兹卡班...混乱新生...黑蛇盘踞...败落...杀光所有人...杀掉胜者...成为......”
阿不思·邓布利多把赫敏·格兰杰告诉他的,关于安娜·卡利斯尔在不正常精神状态下说过的话对盖勒特·格林德沃重复了一遍。
不正常的精神状态,说完话后就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对自己所说的话完全没有印象,这和西比尔.特里劳尼做出预言时的状态很像。
盖勒特·格林德沃轻挑了一下眉尾,这确实是一个真正的预言。
“这的确是一个预言,但你先别急着高兴,阿不思·邓布利多。”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预言到底讲了什么。”
“作为交换,我要离开纽蒙迦德。”
魔法界有了新的变化,长时间的监狱蹲守让他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了,好几次他都在浑浑噩噩的痛苦中惊醒......惊醒后的他回想着他自己的状态却更加震惊。
他是一个格林德沃,但是他竟然在纽蒙迦德里进行那可怕的忏悔!
“你知道的,盖勒特,这不可能。”邓布利多的嘴唇紧抿。
“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邓布利多。”盖勒特·格林德沃伸出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个圆。
成圆状的蓝色厉火突然出现在半空中。
阿不思·邓布利多不自觉地捏紧了放在他袖中的接骨木魔杖。
......只要你想。
只要格林德沃他想。
“不要逼我,盖勒特。”
他不想他们两人到了晚年,盖勒特·格林德沃还背上逃犯的罪名,然后由他自己去抓捕他。
“也是,英国的魔法界已经快乱得不成样子了。”盖勒特·格林德沃了然地点头,“你当然不会同意我离开纽蒙迦德,因为你认为我会引起更大的恐慌,引起必要的人的警觉......”
“我的出现会干扰到你,魔法界最伟大白巫师的计划。”
盖勒特·格林德沃突然大笑起来,这让他看起来有了些张扬的活力。
“你和我是一样的,邓布利多。”
盖勒特·格林德沃随意地挪坐到了硬板床的床沿上,双腿自然的下垂,双脚轻踩在地面上。
“你现在和以前的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相同的。
也只有阿不思·邓布利多配与他相同。
阿不思·邓布利多皱紧眉头,下意识地反驳,“不,我和你是不同的。”
盖勒特·格林德沃无所谓地笑了笑,双手交叉撑在双腿上,异色的双瞳淡然地看向阿不思·邓布利多,毫无波澜的话音从他的唇边流出,“有什么不一样呢?”
“你背叛了我们的理想,转而为了你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对,你和我不一样......我把魔杖对准了那些无知又贪婪的麻瓜。”
盖勒特·格林德沃站起身踱步到他的牢房门前,与阿不思·邓布利多对立而站,“而你只是为了你理想中的魔法界,把魔杖对准了那群同样无知的纯血巫师!”
他和阿不思·邓布利多从来都是一样的人。
只是,他们所选择的道路不同而已。
阿不思·邓布利多满眼失望地看着他面前情绪有些失控的盖勒特·格林德沃。
“盖勒特,不,格林德沃,你在纽蒙迦德这么久,还是没有意识到你的错误吗?”
盖勒特·格林德沃避开阿不思·邓布利多看向他的失望又痛心的眼神。
从纽蒙迦德最高处的窗外往外看,只会看到一成不变灰暗的天空,没有云,没有鸟,也没有光。
就像阿不思·邓布利多看向他的圣人般的目光。
那里面看似什么都有,但其实细看下来,就会发现,圣人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圣人在意的都是大局和苍生。
但单个的人,从来都不属于苍生的范畴。
错误?
他当然认识到了自己的犯的错误。
他或许可以用另一种更温和不激进的方法集合所有有意向的巫师去推倒《国际保密法》,让巫师站在阳光之下,让巫师统领世界。
但是,他是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从来不会犯错。
盖勒特·格林德沃冷静地看着邓布利多转身走下楼的背影,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像是寒风中的松柏。
很快纽蒙迦德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亲手搭建的纽蒙迦德,或许会成为他的埋骨之地。
纽蒙迦德没有夏天,往后也只有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