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刚踏出传送门时就发现了诡异之处,这感觉就像有人在往煮沸的水里倒上了滚烫的热油。要是再耽误上一点时间,他的传送法术就得被挡在这个城市之外。
但神经大条的红发巫女却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得罪了这小子。
“哎?”
被拉着走的诺诺发出了一声疑惑,一滴雨滴在了她的鼻尖,沿着鼻梁又滚落到了她的衣服上。
路明非松开了她的手,表情凝重地抬头望向了天空。如铅的乌云已经遮蔽了月亮与星辰,原本晴朗的夜晚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墨布,看上去马上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怎么了?南方夏天天气多变不是很正常吗?”诺诺还是无法理解路明非那严肃的表情,甩了甩被他抓得生疼的手腕,横了他一眼。
“你就没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路明非指了指周围的树丛,“连蝉鸣都没有的夜晚你一点都不觉得诡异?”
静下心的诺诺这才发现了四周环境的变化,“什、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刚刚明明还能听到的啊?”
“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师姐,你的车呢?我们得快点离开。”
路明非快步走向路边,原本繁华的城市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之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都隐匿于即将到来的大雨之中。
“我把车借给苏茜了。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诺诺的问题刚问出口,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似乎就是在回答她的疑惑。
红发巫女转身看到的是矗立于冰冻湖面上的高大骑手。他的马长着八条腿,浑身金色鳞片,喉咙中滚动的雷声仿佛与天上的闪电交相呼应。
他自己穿着暗金色的铠甲,披着蓝色的大氅,手中握着枯枝般的长枪,宛如壁画上的神明。但他的身体被裹尸布缠得很紧,表面着写满了血色的咒符,看起来又像是森罗厉鬼。
银色的面具完全覆盖在了他的脸上,眼眶中则跳动着雷霆的光芒。
他开口便是古老而庄严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响雷,在路明非与诺诺的耳边炸开。
那声音在说,“你终于来了。”
红发巫女盯着眼前的神明,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后退一步,否则恐惧就会像潮水一样将她吞没。
她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对着身后的路明非开着玩笑,“你什么时候招惹了一个‘神’?”
可惜,诺诺辛苦构建起的心理防线被路明非口中的事实彻底击溃。大法师只是瞥了她一眼,悠悠地说,“他是来找你的。”
这一瞬间,红发巫女如同中了石化光线,隐约间还能听见她身边碎石掉落的声音。
但还未等她从震惊中恢复,衣服的前胸突然崩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恍惚间,她只感觉自己像一只被人捏住了后脖颈、提在半空中的猫。
“啊!!!”
尖叫声盖过了身边呼啸而过的狂风,在一浪接一浪的惊恐中红发巫女第一次体验到了飞行的感觉,虽然是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
看着脚下灯火通明的城市,诺诺四肢胡乱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划过指尖的空气告诉她一切都只是徒劳。
“别乱动,我得专心控制气流。”
路明非嫌弃的声音终于让诺诺感觉到了一丝真实感。刚刚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活在梦里,只要眼睛一闭一睁就能发现自己正躺在苏茜家的床上。
但很快她就接受了自己正在高空飞翔的事实,脱离地心引力的束缚让她想要兴奋地大喊一句,“I believe I can fly。”
可路明非低头的瞪视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暴雨如同被人泼下的水,乌云则更像是铁幕,盖在了摩天大楼的楼顶。他们穿梭于玻璃幕墙反射出的灯火之中,四周的大楼内却空无一人,仿佛整座城市都沉寂于这场暴雨。
路明非拎着诺诺飞过了金融中心、博物馆、天顶花园和丽晶酒店。每一座建筑在他的眼里即熟悉却又陌生。他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这座城市了?
很久很久,久到连这个世界都遗忘了他。
但身后的敌人不会忘了他,玻璃幕墙上的反光,地面上暴雨所造成的积水,奥丁与他的八足马在各个不经意地角落中浮现。如同雕塑般举着手中的长枪,一动不动。
“镜面吗?有点麻烦啊。”
路明非嘀咕着,在这场暴雨之中,能够反光的东西实在太多。他想要带着诺诺冲破天上的云层,但渐渐不受他控制的气元素却在提醒着他,他们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切。”
路明非只能无奈地降落在城市的最高处。在他的记忆中这栋建筑有个拗口的名字,而为了节省自己的口水,本地人都叫它“时钟大厦”。
“哎?怎么不飞了?”
红发巫女对再一次脚踏实地产生了一点点的不满。她可还没飞够,如果今天自己注定要死在那位神明的手上,那她也要死的帅气十足。
飞行于天际之间,最后被那位掌握着雷霆的神明给劈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疯丫头陈墨瞳如此想着。
“师姐,我们已经被困在了尼伯龙根之内,我控制不了这里的气元素。”
但他还能控制火元素,和巴黎那次一样,热情的火焰能量正围绕着他,听候他的命令。
“师弟,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一位龙王?”平复了心情的诺诺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路明非。
“不是,这一点我很肯定。”路明非摇了摇头,眼睛却依然盯着远方的某一处阴影,“从我降生于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到现在,所有的记忆都储存在我的脑子里。虽然找起来有点麻烦,但我还记得刚出生时父亲的惊讶与母亲的欣喜。”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龙王。”路明非肯定地回答道。
“可你刚刚在飞啊!”
“飞行法术而已,如果你想学我还可以教你。当然,你得学的会才行。”
路明非的回答诺诺一个字都不信,她可从来都没听说过“言灵”还可以靠后天学成的。但她也不准备再纠结这些问题了,逃不出这个尼伯龙根,她今晚必死无疑。
“还记得巴黎的尼伯龙根吗?那次你从悬崖掉下去就是他干的。”
路明非皱了皱眉,远处的奥丁依然摆着一个投掷长矛的姿势,就像是个中了石化术的雕像。
“靠!我是刨了他家祖坟,还是抢了他老婆,他这么针对我?”
面对死亡,诺诺却出奇地不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也没多少人关心过她的死活。
额,或许凯撒会伤心一段时间,茜妞也应该会哭得稀里哗啦。但哭过、闹过之后呢?人们不还得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之中去?
没有人能一直活在悲伤之中。
她在母亲死的时候还无法理解。现在,她终于也学会了如何“成为”这样一位正常人了。
“他是龙王,如果你真的能刨了他的祖坟,我喊你一声大哥。”
……
现实世界的机场,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夏弥特地戴了一个鸭舌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她刚走出机舱,天上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原本还待在屋外的行人纷纷躲到了屋檐下。
“靠!我刚来就搞这一出。我亲爱的混蛋哥哥,你这是特意来欢迎我的吗?”
小母龙刚抱怨了一句,衣兜中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小虾米,你已经到了?我看外面在下雨,需不需要我开车来接你?”苏晓樯看着窗外淹没了视线的大雨,有些担忧地问道。
“嗯嗯,晓樯姐最好了。还有,那个,就是。”夏弥有些扭捏,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知道飞机上没什么好吃的,我让家里的厨师特意准备了几道菜,到家你就能吃了。”
“晓樯姐,我最爱你了!”夏弥高兴地流着口水,突然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其实对她还不错。
……
“会长,怎么了?”
客厅内,与房子的女主人聊着天的苏茜扭头看到的是门口的楚子航。他正背着那只黑色加长型网球包,穿着执行部风衣打开了大门。
呼啸的风灌进了开着空调的屋子,吹散了楚子航前额的刘海。苏茜看到的是在黑色美瞳下正不停跳动着的金色双瞳。
“苏茜,照顾好我母亲,我出去一下。”
楚子航的声音中透露着决绝,仿佛是要去参加决斗的剑客,生死已经被他抛诸于脑后。
刚刚站起身的苏茜只能郑重地点了点头。对于狮心会成员,楚子航的话语就是命令,她必须留下来照顾好这位看上去神经有些大条的夫人。
坐在“爸爸”新买的保时捷panamera里,楚子航没有丝毫地犹豫,他等这一刻等的已经够久了。
4.8升V8引擎高亢地咆哮,卷闸门缓缓提升,暴雨随着狂风落在了挡风玻璃上,楚子航松开刹车,油门到底,引擎欢呼起来,panamera如发硎之剑刺破盛大的雨幕。
……
城市cbd的某栋写字楼内,楚天骄正坐在屏幕前抓耳挠腮,苦恼于路明非给他布置下的任务。
“什么叫tmd‘对市场的蓝海用户进行精准切片,全力营造自己的私域流量’?”
正当他抱怨着自己老板不讲人话时,一道枝型闪电在云层中闪灭,耳边轰然的爆震提醒着他外面正下着暴雨。
楚天骄站起身,隔着玻璃幕墙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小研应该没事吧,她以前可最怕打雷了。那个臭小子应该陪在她身边,肯定不会出事。”
暴雨、闪电总让他想起那个夜晚。无穷无尽的死侍,带着面具的神明,以及最后他那拼死的一击。
“当时,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挠了挠头,实在想不起之后的记忆。意识再一次清醒时,他就已经躺在了电影院的地板上,还是在散场之后,被好心的工作人员给喊醒的。
当时的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手中握着的是现在正挂在他胸前的倒三角神徽。脑中有个声音指示着他去做些什么,否则就把他泡在岩浆里一万年。
想到这,楚天骄打了个寒颤,意识清醒前的一瞥就像是在他的面前。
“算了,还是快点完成那小子的任务吧。”说着,他就坐回了电脑前,继续翻阅着收集到的资料。
“让我看看下一个是谁,亚历山大·布宁?军火头子,没有照片,这还真是麻烦啊。”
他挠了挠头,继续开始他那无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