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东最初肯定不同意这么做,结果一番交谈后,双方各退一步,霍安妮听从丈夫的建议出国,而钱学东听从霍安妮的建议办理离婚证,公开这封《断绝书》的内容。
对于有身份的人,光是《断绝书》不行,尤其霍安妮所在的霍家,在解放前在沪市就是名门、豪门,在亚洲也排得上名头。
结缘室里的钱雨呢喃道:“他们离婚了,怎么就离婚了……”
“你妈和你爸早就商量了,这样对他们都是最好的选择,退一步风平浪静。你重生回来,不就是希望你妈活下去,希望你爸可以平安。
前世,你爸是因为你妈死了,才会心灰意懒,同时如果不是你让你爸娶范文琴,他是不会娶她的。说到底,引狼入室的人其实是你自己。你爸和你妈一直都想保护你。”
她早前就是被母亲的离开惊到了,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就要离开呢。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钱学东离婚了,当天下午就去省报上刊登了他与霍安妮的离婚证,还刊登了霍安妮因为自己的出身问题,与钱学东、钱雨断绝关系的照片。
天刚亮时,街道办的人又来了,说要霍安妮配合他们的工作。
钱学东冷着声音:“你们没看今天的省报,不知道我们父女与她断绝关系,我和她离婚的事,昨天她就搬走了。”
街道办的副主任是个微胖的女人,行事有些泼辣,文运之后,也是被整个东城一带人人厌弃的人物,后来在一个雨夜掉落到下水井里,被雨水淹死了。
“去哪儿了?”
琬琰冷声答:“她都和我们父女断绝关系成陌生人了,我们还问她去哪儿?你们去滨海路的华侨大酒店问问,说不准她住在哪儿?”
副主任问:“她住那儿做什么?”
“霍安妮是F国国籍,拿的是F国护照,从她祖父辈开始就是F国人。人家是华裔F国人,怎么就不能住华侨大酒店?”琬琰答。
副主任与两个衣袖上戴着红袖标的人面容微微一变,这是说,他们批斗了半天,批了一个外国人。怎么之间没人告诉他们这事儿?
琬琰没提霍安妮拿是双国籍护照的事,再过几十年,国内就不允许双国籍了,所以双国籍的人,都会被取消华夏国的国籍。
“大妈看看今儿的省报,上头刊登了我们与她的断绝书,还有她和我爸的离婚证。下次再找她,你去华侨大酒店问问,也许能从贵宾房找到她。”
副主任没有表情的脸露出尴尬,拉个外国人批斗,不会引起国际问题吗?这都干的什么事,她得往上头说说这事。
三人退出钱家。
民兵青年甲说:“秦主任,今天的批斗会怎么开,主任的计划是拉十二个人挨个批斗。”
“霍安妮不成,还有其他人。这可是省科院,住着科研所与省科技大的知识分子,总能选出几个顶上的。”秦主任觉得不是难事,既然她成了副主任,就得在今天的批斗活动中开展有声有色。
这女人以前就是扫大街的,因为嘴巴厉害,嗓门高,又会拍马屁,得了市革委的看重,就提了做街道革改办的副主任,街道革改办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正主任开展工作。
正主任不懂什么工作,原是市革委主任身边的跑腿,为了器重人才,就派他到省城基层开展工作。他一来,就盯上霍安妮,上周五就让人把霍安妮拉出来批斗。
琬琰发现这姓莫的正主任心术不正,仔细一回想,上周五被批斗的十二个人,便有八个是女性,清一色都是生得年轻漂亮的女子,更有两女青年被扣上了“破鞋”,据说是与对象牵手,就被扣上了。
这摆明就是公器私用,是冲着人家女青年长得好故意这样的。她听家属院的大娘、大妈、大嫂们议论,说其中一个女青年被批斗的当晚就跳跨江桥。她的奶奶、大嫂都不服,大闹了街道革改办,说与她牵手的是她对象,正正经经搞对象,两家都走了过门礼,凭什么批斗她家闺女,现在把人害死了。
另一个被批斗的女青年估计恨死她未婚夫,就因为那一下牵手,她就成“破鞋”,未来婆家也是大闹,直接闹到了市革委,颇有不解决此事,他们就继续闹。最后市革委让两个年轻人尽快结婚,否则还会批,用他们的话说,只有领证的夫妻可以牵手,一日未领证都不能拉手。
他们是不会批错人的,所以错的就是别人。是对方作风有问题,才会被误会。
这件事最后是不了了之,而那跳江的女青年也白死了。
琬琰:这病态的道理!
用完早饭,钱学东在客厅里整理书架,将国外的名着、专业书籍全都收起来,每拿一本,就肉疼得跟什么一样。
琬琰说:“老钱同志,要是你不知道怎么处理,要不交给我,我来处理。还有,你以前在科研所的那些手稿、资料也一起处理掉。”
“国家的进步、科学的发展都离不开知识,你是想……烧掉?”
琬琰点头,“你活着,你就是知识,所以你得好好活着。不可替代的人才是最珍贵的。”这些手稿、资料再留着,就为了助三楼老汪再成改进化纤织布机的科学家?成空调科学家?
得了吧,老汪两口子得了钱学东的帮忙,反而恩将仇报,这些手稿她不会烧掉,但一定要让钱学东认定被他女儿给烧掉了。
“我们家厨房的炉子挺好,柴、煤两用,到时候还能用这些纸生火做饭,是吧,老爸!”
钱学东蹙着眉头,“你一个姑娘家家,一会儿唤你爸叫同志,一会儿又叫老爸,我有那么老?”
“啊,你不是北方人,那边不是将闺女叫老闺女,叫妹妹唤老妹,我在学你老家话,你不觉得很亲切吗?”
钱学东觉得钱雨有些怪,指着最上一排的书,“除了最上排没问题,其他的交给你处理了。”
“好的,老爸!”琬琰行了一个军礼。
钱学东看不下去,拿了门后挂着的斜挎军用包,摸了一下军用壶,里头已装满了热水,触手生暖,“马上月底了,厂里又有十台拖拉机要质检,今天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你记得好好吃饭。我们家的粮本、副食票还放在老地方,没粮没米了,你看着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