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遗传的爹娘身高,她爹自然不高。
他是寒门考出来的官,和这些自小吃好喝好的世家大员不能比,往那一站,便是人群中凹下去的那个了,说话先矮人一头。
“他怎么站在这儿?”危大人移目。
太监恭敬万分地解释。
危大人嗤笑,想到女儿在宫中的处境,对云源生出三分不喜来。可他想,一来以他的官位刁难一个芝麻绿豆官太掉价,二来是熙嫔风头正盛,他不愿惹这麻烦,便收回视线:“也罢,毕竟熙嫔绵延子嗣有功,你就把握好这次机会吧,加把劲,说不定明年就能靠自己入宫贺寿了。”
周围响起低笑。
云源不作声。
光是走进皇宫,望着高墙带来的压迫感就让他透不过气了。
他想象不到女儿是如何在深宫之中生活的,他的笨闺女空有美貌不谙世事,想到这里,他不由嗓子发紧,很想见见她,不知道皎皎在宫中可好?
这时,苏迎禄走了过来,先是向各位大人问安道好。
别人都认识他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得意人,论在皇帝面前露脸说话的机会,那可真是一品大员,也比不上这个没根的!就连危庆辰也不敢小觑了他,笑说:“苏公公今日一身吉服,看着可真精神。”
“也是托皇上的福。”
迎禄小眼睛弯了起来,话锋一转:“奴才身上还有差事,就不叨扰危大人了。”
“什么差事?”
危庆辰好奇。
下一秒,他就后悔起自己的多嘴起来。
只见迎禄转身,目光锁定一脸懵逼的云源,朝他拱肩塌腰道:“云大人让奴才一顿好找!”他往云源手上奉了个造型极精致的手炉:“熙嫔娘娘在伴驾,说起天儿冷,怕云大人冷着了,皇上便打发奴才来瞧瞧。这不,可来对了!”
此话如一道惊雷,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旁边这些领导的领导的领导,听了这句话,没有一个不羡慕的。
他们都在这挨冷风吹,讲究的是一份心诚,皇帝没发话,谁也不敢捧着个手炉等!虽然他们穿的衣裳料子比云源的轻巧保暖,可谁不羡慕皇帝赏的手炉?还得是宫里有人。
“这……臣谢陛下隆恩。”
云源朝着乾坤宫的方向结结实实地行礼。
听到是皇上送的,手炉立刻变得烫手起来:“劳烦苏公公帮我向熙嫔娘娘问个安。”
云源有太多话想问了——皎皎在宫里过得好吗?银两可还够花?皇上待她好不好?只是他不敢问,人在皇帝身边,他还担心熙嫔过得好不好,便是不信任皇上。于是满腹思女之情,只能化为一句克制的问安。
也罢,等夫人回来再问问她。
“奴才明白。”
苏迎禄走后,其他人看云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之前他们都知道熙嫔得宠有孕,这会亲眼见着圣眷之隆,感受还是不同。
渐渐的,也有人主动和云源攀谈起来,便就不觉那么难熬了。
……
乾坤宫里,云皎伸长了脖子等迎禄回音。
谢知行拢住她的肩:“急什么。”
“我爹该让他带两句话回来,我想我爹了。”
皇帝让她私下不许在自称臣妾,他也和她以你我自称,先在称谓上拉近了,再谈其他。
“你跟父亲的关系很好?”谢知行意外。
云源再没用他是当官的,当官的就不闲。
接着他想到:“你家好像是只有你一个女儿,没想要个儿子么?”
“娘亲身体不好,这些年都在调理,我劝她实在没有就算了,我来养老。”
谢知行想问她打算怎么养。
话到嘴边,他顿了一下,他问出来,无非是想云皎央求他,来证明他的重要性,让她依赖他。但他更不想她求人,便淡淡道:“到时候你来提醒朕,朕派一些能干人过去,时时照料,或者抱养一个小的养着,也好有孩子能承欢膝下。”
现在不是荒年,家家户户养几口人不是问题,但总有弃之不顾的。
“还是皇上想得周全。”
云皎往他身上一坐,拈起一颗葡萄往他嘴里送。
迎禄躬着身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不正经的作派。
他低眉顺眼地复述了云皎她爹的话,云皎面上立刻现了失望:“他就一句话?没别的想说吗?”
“你问他,他也不能再抖出两句话来。”
谢知行拍拍他,问了云源在队伍里的景况。
迎禄说得详细,云皎越听越想亲爹,最后抿着嘴不说话了,谢知行哄她:“下次朕把他传进乾坤宫,让你俩说说话,别不开心了。”
得到皇帝许诺,云皎原本撅得能挂油瓶的嘴才笑开。
她听到亲爹周围站了皇后、淑妃和江贵人的族亲,而只有她爹得了手炉,嘴上不说,心里不禁有些得意,比自己穿金戴银还高兴。
再待了一会,谢知行才起身整理衣冠。
等会他要与太后和皇后一起入席,只是他叮嘱一下:“等会你不按位分坐,坐到朕的右边来,迎禄会去带你过来。”
……
宗亲百官分翼入坐,云源再一次被安排到了本不属于他的席位。
一品二品大员能得皇帝亲赐的加菜,上面搁着鹅黄色的笺子。他没有,但他面前有熙嫔娘娘缠着皇帝要来的点心,说让他多吃点,老父亲又感动又害怕,差点当场掉眼泪。
西域列国使者也送了贡品入京朝拜道贺燕赤皇帝万寿。
其中有一串沙丁珊瑚,却得了皇帝的青眼。
他的目光在上边停了停,那使者就介绍道:“沙丁珊瑚也叫红色黄金,象征着勇敢和吉祥,可预防大漠里的闪电和狂风,据说佩戴它能拥有神圣之力,现在献给皇上。”
皇帝没按旧例送进库房里,而是让太监直接送去给熙嫔:“正好晚上配她的新衣裙。”
此等荣宠,再次震撼满座。
其中最惊讶的是康亲王,他忍不住压着嗓子和兄弟吐槽:“这熙嫔怕是金子造的人儿吧!不对,皇上他对金子没兴趣……”
说不定是坐上龙椅后,露出真面目来了。
皇帝也感觉到底下人的惊讶,这时候,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女人不是云皎。
是皇后。
原来想做啥就做啥,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