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捧着那座留声机,微笑着站在舞台上,冲着一众惊讶到说不出话的绅士女士们介绍道。
“正如大家所看到、所听到的那样,这是一台留声机。顾名思义,它的作用就是将声音给录制到现在正在机器上旋转的这枚唱片中去,当然,它同样也可以将录制好的声音给播放出来。
现在各位所听到的这一首曲子,就是我在留声机发明人查尔斯·惠斯通先生的乐器行里通过一架可以与留声机连接的特殊录音钢琴所录制的帕格尼尼练习曲《钟》。
当然,受限于唱片的大小,目前留声机的录制范围大概只有4到5分钟,而且听一会儿就得重新转动发条上弦。不过,我相信以惠斯通先生的聪明才智,他早晚会解决这些问题的。”
早就知晓这一新发明的埃尔德坏笑着附和道:“没错,关于这些问题,惠斯通先生就算说自己解决不了也不行。”
语罢,他还冲着亚瑟伸出了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手枪的造型。
台下的宾客们无不讶异于这项发明,他们惊呼道。
“我的上帝啊!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原理?录制人的声音,我一直以为能做到这种事的唯有上帝!难道是他老人家终于把世界的奥秘分享给我们了吗?”
“那个查尔斯·惠斯通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黑斯廷斯先生,他是您最近新发掘的年轻科学家吗?就像是当年戴维爵士发掘了法拉第,法拉第先生又发掘了您?”
“不列颠就是因为有了您和法拉第先生这样乐于为他人扬名的自然哲学研究者才变得越来越美丽,感谢您,黑斯廷斯先生,更要感谢上帝,希望他将来也能够一直赐福于您!”
“对了,那位惠斯通先生的乐器行在哪里?买这么一座留声机和唱片得花多少钱?”
此话一出口,顿时在场的先生女士们都被勾起了购买的兴趣。
留声机这种东西本身就已经很新鲜了,如果再加上一首改编自帕格尼尼代表作《La campanella》的钢琴曲,那他们不论花多少钱都得给自己弄上一台。
只要能抢在别人前头弄到这么一座机器,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地能随时听音乐,更是自己热衷新科学技术的证明。
回头到了自家的宴会沙龙上那么一放,还不得把自己的朋友们震惊一大群?
而朋友们的震惊也意味着潮,意味着咱们家比其他人就是更Fashion!
对于这些活跃于社交圈里的先生女士们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他人艳羡的目光更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了。
此时大部分先生女士们都专注于咨询亚瑟购买地点和价格问题,但是也有一部分醉心于音乐的来宾发现了刚刚亚瑟话语中潜藏着的盲区。
科德林顿夫人额前冒汗道:“等等,黑斯廷斯先生,您刚刚说,这个留声机最多只能录音五分钟?”
亚瑟微微点头,他以为科德林顿夫人是对录制的时长不满意,于是委婉的替留声机辩解道:“目前确实是这样的,不过五分钟也已经可以录制不少曲子了。”
科德林顿夫人连忙摆手:“不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质疑这项伟大的新发明。我……我……天啊,我在想什么呢。黑斯廷斯先生,我真是不该怀疑您的!
实不相瞒,我刚刚听您演奏那首练习曲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首《钟》对帕格尼尼先生的《La campanella》做了相当程度的简化。那时候,我还以为是由于原曲难度太高,所以您逼不得已才缩减了一部分《La campanella》的快速变化音区。
现在看来,原来您缩短篇幅是为了迁就这部留声机吗!”
而站在亚瑟身旁的莫谢莱斯先生在经过科德林顿夫人提醒后,也如梦初醒的发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
他被新发明弄得太过惊讶,以致于都忘了最重要的这一点。
“这……”莫谢莱斯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黑斯廷斯先生,您难道还能往上加难度吗?”
亚瑟想了想这首《钟》在魔鬼那里的售价,勉为其难的笑着:“其实能够提升的空间已经不大了。”
“你居然真的还能提?!”
随着莫谢莱斯先生一声吼,不少来宾就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只听见啪的一阵脆响,差点把舞厅的窗户玻璃都震碎了。
莫谢莱斯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黑斯廷斯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加入伦敦爱乐协会?我们目前正在筹建协会的第三支交响乐团,我真诚的向您发出邀请,您愿不愿意成为它的钢琴手兼乐队指挥?”
亚瑟闻言简直想都没想便断然拒绝:“莫谢莱斯先生,您实在是高估我了。就像是我之前说的那样,我是个初学者,目前会弹的曲子也只有这首改编自《La campanella》的《钟》。”
亚瑟虽然这么说,但莫谢莱斯可不买他的账。
“黑斯廷斯先生,您就别谦虚了。就算您是初学者,您现在能弹这首《钟》,那么哪怕未来您一点都不进步,也完全有能力学会目前市面上的大部分钢琴曲。”
莫谢莱斯先生这话刚说完,一直站在台下微笑着的考珀夫人也开了口。
“黑斯廷斯先生,我觉得莫谢莱斯先生说得对。或者再退一步,即便您这辈子都只会这一首曲子,我也愿意带上我的朋友们去听您的演奏会。帕格尼尼先生的技艺虽然高超,但他毕竟是个亚平宁的音乐家。二者相比较起来,我还是更想支持出身咱们不列颠本土的您。”
科德林顿将军闻言也对着一旁的妻子打趣道:“你给我买的帕格尼尼帽子我不愿意戴,但如果是绣着黑斯廷斯名字的帽子,我可以考虑考虑。”
语罢,科德林顿将军还握住了妻子的手,指着她手腕上的帕格尼尼银链子,风趣的追问道:“对了,安娜,或许你也得考虑换个新首饰了。”
科克兰将军也端着酒杯跟着起哄道:“黑斯廷斯先生,您看看,今晚的嘉宾就有十多位,如果您愿意的话,现在已经可以把我们这些人的门票揣进兜里了。当然,西德尼·史密斯将军估计不行,他老人家过阵子就得回巴黎了。”
史密斯将军脸颊泛着酒晕,他喝得有些醉了:“胡说!科克兰!我回不回巴黎,得看黑斯廷斯先生给不给面子。只要他别派苏格兰场的警察把我丢进债务人监狱,我还是很愿意出席他的演奏会的。”
科克兰听到这话,终于确定史密斯将军是真醉了,他拐弯抹角的讥讽着这位宴会开始前一直在休息厅里欺压他的了老将军道。
“没关系,史密斯将军,你就算进了债务人监狱,蹲在里面听留声机也是一样的。”
众人闻言,不由哄堂大笑。
笑声还未停下,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前被科克兰欺压的埃尔德又阴恻恻的开口道。
“科克兰将军,您刚刚这句话有可能已经被留声机录进去了。回头史密斯将军进了债务人监狱,您真的想要把这段放给他听吗?”
科克兰吓得一挑眉头,他赶忙冲着亚瑟开口道:“黑斯廷斯先生,您该不会真的把这段录进去了吧?请看在我们今天交情的份上,赶紧把这段掐了。”
亚瑟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我得好好检查一下。之前差点忘了告诉您了,每一张唱片都有两面,我现在就检查一下唱片反面有没有给您录上。”
宾客们惊讶道:“这东西居然还能同时录制两种东西吗?”
“正反两面,一面五分钟,两面就是十分钟。”
“看来这个留声机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十分钟已经可以录下不少曲子了。”
“科克兰将军,我看您以后还是不要乱说话了,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一份东西。”
在他们的议论声中,亚瑟拨开唱针,将唱片翻了个面,又从头开始播放了起来。
先生女士们一个个屏住呼吸,只听见一段杂音后,留声机的铜喇叭里响起了一阵翻开书页的沙沙声。
紧接着,亚瑟温和的嗓音在留声机中响起:“《基督山伯爵》,第一章,船到马赛。一八一五年二月二十四日,在避风堰了望塔上的了望员向人们发出了信号,告知人们三桅帆船法老号抵达了马赛港。它是从士麦拿出发,经过迪里雅斯特和那不勒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