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们要离开的时候。
被重重人墙拦住的薄易,周身气场刹那间就变了,眼神也瞬间变得阴鸷寒戾。
他没再克制自己,想也不想的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黑色的手枪——
“薄易!”
一旁的薄老看见那一幕时,瞬间吓得脸色都变了,甚至直接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臂,“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整个薄家搭进去!”
“放手!”
薄易想也不想的就要甩开薄老的手,嗓音寒戾无比,“我现在还没有弑杀薄家长辈的想法,别逼我。”
“薄易!”
薄老知道自己孙子疯起来是什么样子,趁着薄易还没有把他的手甩开,他快速的道:
“只要你不答应离婚,她就永远是你的妻子。你跟她之间,就永远都不可能断得干干净净!”
刹那间。
整个世界恍若都安静了下来。
薄易握着枪的手,忽地就僵住了。
但他眼睛还是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风倾雾离开的方向。
直到舱门关闭,成队排列的直升机越过海面。
远远的飞走直至消失不见后。
薄易才收回眼底的阴鸷跟寒戾,转而看向薄老,嗓音沉沉,“从一开始,你心里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甚至,当初他还猜过老爷子让自己跟一个无身份无背景的孤女结婚的原因。
要么是因为老爷子跟风家之前私交甚好,要么是因为老爷子慧眼识人,是真觉得风倾雾不错,或多或少能够帮助到他……
原来,都不是。
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一个“利”而已。
“我也是为了薄家好。”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薄老索性也就不瞒着薄易了。
他目光沉沉,眼底隐隐有复杂的情绪,声音苍老浑厚:
“你知不知道她哥哥风寻,七岁时研发出的多项研究在科学界上一鸣惊人后,不止整个h国,乃至全球有多少人抢着想要结识他,想要将他收入囊中。”
风寻。
缔造过无数神话的神话。
这个名字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内,就已经是“野心”和“实力”的代名词。
甚至隐隐有传闻称,得他者,得天下。
只不过。
现在是风寻自己得了天下。
薄老叱咤风云了数十年,也无法想象风寻凭借着他一个人,是如何走到了现在的地位。
——还是在他没有受到任何风声的情况下。
“所以你要我娶风倾雾,实际上就只是为了牵制她哥哥风寻,让他为你所用?”
薄易沉冽的嗓音布满寒意,偏偏他看着薄老的眼神里又沁着微不可察的嘲弄跟讽刺,“为了风家,您还真的是什么都可以拿来利用。”
被弄丢的十几年不重要。
他的婚姻,他的人生也不重要。
甚至连风倾雾,从始至终也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薄家的利益至高无上。
闻言。
薄老并没有反驳薄易的话,只是沉声教导,“如果是你父亲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也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
“更何况,等日后你坐上薄家家主的位置,掌控整个薄家的时候,你自然也会理解并且跟我们做同样的选择。”
“薄家的繁荣强大,才是每一任薄家家主唯一的目的。”
薄老笃定,并坚信这一点。
利益面前,人的野心都会膨胀,除非是利益还不够大。
薄易笑了,寒冽渗人的嗓音中萦绕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嘲弄跟讽刺,“繁荣强大?全部毁灭不是更有意思?”
声线凉凉的说完。
薄易没再看了薄老,径直的抬脚离开。
“薄易!”
薄老看着薄易离开的背影,在他身后厉声吼道,“你现在无所谓薄家的利益,那是因为你手中的权利还不够大!”
“如果你可以只手遮天,你以为这个婚,是风倾雾想离就能离的——”
“你再敢插手我跟她的事情,我让整个薄家不得安宁。”
薄易寒戾血腥的声音,混着冬夜凛冽的寒风传来,满是暗黑跟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我说到做到。”
薄老脸上表情僵住。
他看着薄易大步离开的背影,苍老锐利的眼神中,满是复杂。
……
机舱内。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冷?”
看见风倾雾莫名打了个寒颤后,风寻伸手将披在她身上的黑色大衣拢了拢,随后又让人将舱内的温度调高一些。
风倾雾将视线从窗口上收回来。
她想起关闭舱门前薄易看她的最后一眼。
漆黑,阴鸷,冷戾,让人不寒而栗。
风倾雾靠在风寻怀里摇了摇头,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不敢松手,低声喃喃,“我现在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就像她之前梦到过的,她哥哥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像是他们从来没分开过一般。
闻言。
风寻低眸看向风倾雾的眼底深处,细细密密的泛起一阵心疼。
对于她,他心里始终都是亏欠的。
“以后不会了。”
风寻重新将风倾雾拥入自己怀里,低声沉沉的嗓音像是在做什么保证和承诺一般,“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
风寻的承诺和保证从来都是有效的,风倾雾毫不怀疑这一点。
她没再说话。
一直到回到星梵洲的时候,风寻将她从车上抱下来,再将她放在他卧室的床上。
“我也是下午刚到帝都,今晚上你先在我这将就一晚,明天我让人把旁边的卧室整理出来。”
风寻抬手将落在她脸上的发拨到她耳后,低沉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倾倾,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闻言。
风倾雾摇了摇头,又倾身抱住了风寻,很轻很小的问道,“你要走吗?”
还没等风寻回答,她又自顾的说了一句,“是不是等明天早上醒了,我就又见不到你了……”
话音落。
风寻落在她肩上的手,忽地一僵。
目光也有一瞬的凝滞。
想起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里,出现了多少次他站在她面前的幻觉,然后又一次次的被眼前的现实打破。
“我守着你。”
风寻温声开口,“等你明天醒来的时候,睁眼就能看见我。”
“不骗我?”
“不骗你。”
说完。
风寻当真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风倾雾,清润雅致的面上染上了几分薄薄的笑意,温声安抚道,“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风倾雾摇了摇头。
她其实想问他好多好多的事情,也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他说。
但现在,好像都不是合适的时候。
风倾雾正准备躺下的时候,她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硬生生的止住了。
“怎么了?”
风寻的眼神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自然能够第一瞬察觉到她的反应,“是不是不习惯?哥哥讲个故事哄你。”
“……”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早就过了听故事的年龄了。
但像是知道风倾雾心里在想什么,风寻像是随口就说了一句,“在哥哥这里,倾倾永远都是小女孩。”
风倾雾落在被褥上的手指,忽地僵住。
眼看着风倾雾的眼眶一点点变红的时候。
风寻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口一慌,“倾倾对不起,是哥哥说错了,哥哥跟你道歉,你不想听我们就不听……”
“你别……别哭……”
对于现在的风寻而言,风倾雾是他最重要的人。而她眼眶一红,就成了他的头等大事。
“跟你……跟你无关……”
风倾雾眼睫颤抖,哽着音开口。
她手下紧紧的攥着被子,几乎将手心攥得发烫,发疼的时候。她才让风寻俯身过来,在他耳边轻若蚊蝇的,颤着声说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音。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
以至于风寻有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面上不显,甚至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温和,听不出任何的异样来,唯独眼底的墨色浓稠深黑得厉害,“好,哥哥现在就让人送来。”
说完。
风寻就准备起身,去吩咐秘书长将风倾雾要的药送过来。
但他才刚刚有所动作,风倾雾就近乎慌乱的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攥得很紧很紧,生怕他离开一般。
见状。
风寻又重新坐了下来,无限的妥协,声音依旧温和清润,“好,我不走。我发消息,让人送过来。”
说完,风寻还真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准备发消息给秘书长。
“要……要时间长的……”
风倾雾垂眸,没再去看风寻,而是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字音。
刹那间。
正在打字发消息的风寻,手下蓦地就紧紧攥住了手机,力道大到几乎能够将手机硬生生的折断。
心脏疼得窒息的那一瞬。
风寻向来挺得笔直的背脊,微微的弯了弯。
二十多岁,还不到二十一岁。
……
不过几个转瞬,在风倾雾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风寻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等两分钟。”
“……嗯。”
稍稍犹豫了下,风寻反手安抚性的握住风倾雾的手,想要紧紧攥住,却又在握上的那瞬间收了力道。
像是怕惊了风倾雾,风寻说话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小心翼翼的询问,“要不要……哥哥让人你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如果还有……”
“不要!”
风寻的话还没说完,风倾雾就像是一下被惊到了一般。
吼出声的同时,甚至还将自己的手快速从风寻手里抽走了。
随后她整个人想也不想的朝后连退了好几下。
手中倏地变得空荡荡的。
但重新漫上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风寻看着反应强烈的风倾雾,深深沉沉的目光辨不清情绪。唯独眼底的墨色,浓稠深黑得不见任何亮光。
等过了好几秒后。
风倾雾好像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强烈了,正等她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风寻的声音先一秒落了下来。
“哥哥只是提议,你要是不想,我们就不做检查。”
风寻整个身体僵硬,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润温和,“倾倾,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有说不的权利。”
“哥哥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刚说完,门外的突然响起了两声很小的敲门声,随着传来的,还有秘书长恭敬的声音。
“阁下,您要的东西到了。”
“哥哥先去拿东西。”
说完,风寻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到,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身体不稳,朝前踉跄的一步。
看见那一幕的风倾雾,张了张开口,但还是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
秘书长除了拿来了风寻要的药,还有一杯热水。
风寻敛眸,掩住眸底思绪,亲手喂着风倾雾吃完药之后,才让她躺下休息。
“你睡,哥哥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里也不去。”
对上风倾雾隐隐有闪躲的眼神时,风寻恍然不觉,只是温声开口。
“嗯。”
风倾雾轻轻应了一声。
从今天上午到晚上,她整个人都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更不用说,从下午开始,她的脚下几乎就没停过。
“我睁眼的时候,想要看到你。”
静寂中,风倾雾在闭上眼之前,不放心的又重复了一句。
“好。”
风寻眼底沁了点温润的笑意,耐心的再次跟她保证,“你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我。”
似乎为了让风倾雾安心。
风寻甚至还不止说了一次。
知道他向来会说到做到,也是这个时候,风倾雾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但她手下,仍旧紧紧的攥着风寻的手指,不肯松开一分一毫。
……
等风倾雾闭上眼之后,风寻不敢在她面前显露出的情绪,现在才慢慢的倾泻出来。
寒冽,狠厉,眼底冷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无端让人觉得胆寒。
他以为,除开薄家,整个h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够护住她的家族。
没想到。
薄家的大少爷——薄易,在他的预料之外。
风寻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今晚上倾倾被薄易逼到举枪对准自己脑袋的那一幕。
他眼底的冷意,又更深了几分。
……
说好了要一直守在风倾雾身边,所以薄易让秘书长取消了第二天的早会,并且让他去查风倾雾在薄家经历的一切。
但不知道风倾雾是不是还以为风寻出现在她眼前,只是她自己的幻觉。
她一晚上都没睡安稳,醒醒睡睡好几次,都只是为了确认风寻是不是还在她身边。
反反复复无数次。
见状。
风寻没有半分的不耐,只是心底愈发的感到歉意和心疼。一遍又一遍的温声哄着风倾雾,说他还在。
直至天色渐渐泛白的时候。
风倾雾才沉沉睡去。
……
星梵洲外。
薄易自从查到风寻带着风倾雾是来了这里之后,随即也带着人守在了外面。
一想到风倾雾今晚上是跟另一个男人待在一起,即便那个男人是她的哥哥,薄易全身的暴戾还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脚下散落了一地的烟头。
薄易这一辈子加起来抽的烟,可能都还没有今晚上抽的多。
但他心底的燥意和不安不减反增。
一旁已经安排好回来的林南,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薄易。
她脚下步伐明显停顿了一下后,又才朝着薄易走去。
“易哥,都安排好了。”
林南谨声道,被打掉两颗牙齿的他说话明显有些漏风,“已经将整个星梵洲围起来了,但凡……但凡嫂子一出来,我们就会收到消息。”
顿了顿。
林南又犹豫着补了一句,“只不过原本守在外面的那些人,也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这会儿跟我们正僵持着。说不定等一会儿上面就会派人下来……”
毕竟,里面那位身份是真的不一般。
“……薄家那边,应该也会承受不小的压力,薄老和薄家主……”
说到最后,林南渐渐止住了音。
他能够联想到的,薄易自然也能够想到。甚至比他想得还更深,更远。
果然。
听到林南明里暗里的提醒后,薄易盛极邪肆的脸上神情任何的波澜,他清冽淡漠的开口,“不到万一,不出动薄家的人手,让鬼魅先顶上。”
静了静,他又道,“只注意倾倾一个人的动向。”
从始至终,他要的就只有一个人。
“好的!”
林南立即谨声应道,转身要吩咐下去的时候。
他似乎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朝薄易低声问道,“易哥,如果……如果嫂子一直不出来怎么办……”
“怎么?”
薄易睨向他,低沉寒冽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的起伏,“你是觉得我只能活这几天?”
“不,不是,绝对不是……”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的林南,立刻否认道,“是我口贱,嫂子她终究有一天,会明白你对她的感情。”
说完,林南还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
静寂中。
林南自己似乎也终于觉得有点尴尬,随即讪讪的收回了手,“那……那易哥,我就先去安排了?”
“嗯。”
只不过等林南走了一两步后,薄易又叫住了他,“等等。”
“易哥还有什么吩咐!”
林南立刻转过身来,一副听从命令随时能够战斗的模样。
薄易扫了他一眼,清冽薄凉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来,“有时间,去把那两颗牙补好。”
顿了顿。
“是我下手重了。”
低沉清冽的声线中,隐隐约约含着几分歉意。
林南瞬间一怔。
跟在易哥身边这么久,他还从来没听过易哥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没事,没事……”
长年都不曾笑过的林南,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僵硬的表情,说话的语气无比的流畅自然。
“我从小就是这么挨揍挨过来的,当初要不是易哥你救了我,我死在路边都没人给我埋尸……我先去做事了!”
话还没说完,林南就转过了身大步离开,似乎是不想薄易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但薄易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他一身黑色大衣的站在那里,身形颀长挺拔。手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口袋的时候,才发现烟已经被他抽完了,连烟盒也扔了。
猝不及防的。
林南刚刚说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如果……如果嫂子一直不出来怎么办……】
薄易看着眼前璀璨华丽恍若白昼的庄园。
她不出来么。
他有一辈子的耐心和时间陪她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