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薄易说完那句话离开之后,风倾雾有好几天都没再见到他的身影。
倒是……
风倾雾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再见傅斯瑾一面。
原本她应该知道的答案,被傅斯瑾迟迟拖着。
她站在三楼落地窗前的阳台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薄家。
雾色朦朦。
不管看什么,好像都看得不太清楚。
安安静静的凝视了好一会儿之后,风倾雾才低头,拿出手机搜着有关银海证券的资料。
国内三大证券公司巨头之一。
傅氏要了银海证券30%的股份,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话语权。
两个月的时间,如果给薄易请的操盘手够顶级,再加上有银海证券账户兜底,赚够50亿也不是没可能。
关键在于——
傅斯瑾手里那30%的股份,是薄家给傅尧的补偿。除非是傅斯瑾脑子有问题,才会将15%的股份还回来。
风倾雾拿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紧。
有什么办法,能让傅斯瑾还回15%的股份?
适时。
门外佣人敲了敲门,低声开口,“少夫人,老太太请您去一趟。”
……
古老粗壮的梧桐树偏安一角,树枝纵横如龙盘,枝叶茂密而繁盛。小院静谧安然,有种极强的隔世感。
风倾雾去的时候,薄老太太正在茶室。
见她来了,薄老太太便让其他人退下去了。
“要不要试试?”
薄老太太一身深色的唐装,头发挽鬓,梳得一丝不苟,精细又精致。她坐在茶桌旁,温声问道。
风倾雾低眸,看着摆放在桌上的一套完整的青花瓷茶具。青花缠枝,纯净高雅。
“好。”
风倾雾温声应道,随后盘腿坐在厚厚的坐垫上。
茶叶只有极少的一小罐。
风倾雾姿态端正的坐在坐垫上,轻挽衣袖,漂亮纤细的指间执着木镊,轻轻夹起长短均匀一致的茶叶。
被夹起的茶叶形细如针,茶芽内面呈金黄色,外层白毫完整鲜亮。根根分明的茶叶放入青瓷盖碗底部,旁边水壶升起的水雾氤氲缭绕。
自然而然的动作,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薄老太太看着风倾雾不疾不徐煮茶的动作,目光微微一顿后,又深了深。
“好多了,已经开始结痂了。”
风倾雾温声应道。等旁边的水壶烧沸之后,她才开始第一遍洗茶。
自从她替薄易挡了那一鞭子之后,薄老太太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和蔼了起来。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直接给医生说。”
薄老太太脸上神色温和,声音也是和蔼,“记得我上次找你的时候,你还说你连自己都救不了,没法再去帮其他人。”
“你毫不犹豫替薄易挡鞭子的那瞬间,我心底还惊讶了一下。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态度?”
话音落。
风倾雾手下的动作顿住。
停了一两秒后,她又才将沸水倒出。
清越淡然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归根结底,父亲要对薄易用家法的根源在我。更何况,薄易是我丈夫,我替他挡那一鞭子,也是应该的。”
听着风倾雾的话,不知道她话里的哪个词触动了薄老太太,她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也是,不管怎么说,夫妻之间本为一体。你要是能多为薄易考虑一些,我倒是欣慰了不少。”
“其实薄易小时候是很聪明听话的,只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
顿了顿后。
薄老太太才继续说道,“如果薄易从小就有人认真教导的话,他一定不会长成今天这个样子。”
闻言,风倾雾淡淡的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继续洗茶。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等薄易进入银海证券之后,你跟着他一起去。”
薄老太太看着风倾雾,“专门教导他的人,我也已经找好了。我不寄希望于他一下就能够将所有的东西都学完,但起码该他学的时候,他人要在。”
“倾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让薄易进集团这件事情,从薄易被找回来的第一天,薄老太太就在心中打算了。
只不过。
在薄易接连亏损了几次之后。
薄家主和薄老爷子虽然没说,但心底还是有一点失望的。
薄家的子孙,绝对不能是无用之人。
——尤其是薄氏未来的继承人。
到了后面,也许是薄易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不管她怎么安排,他都不愿意再进集团做事了。
反而整天混迹于各大会所,行事作风也愈发的无所顾忌。
直到——
他回薄家的次数多了起来。
而他每次回来,基本上都是风倾雾在的时候。
念及此。
薄老太太看着风倾雾的目光深了深,一字一顿的声音像是认真的许下承诺:
“如果你能让薄易坐稳薄家继承人的位置,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有我在,薄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
【如果你能让薄易坐稳薄家继承人的位置,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薄老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奇异的跟薄老太太的话重叠了起来。
风倾雾动作顿了顿。
她低头,看着细如银针的芽头开始全部冲向水面,芽柄芽身汲水后缓缓下沉,幼芽微张,如同万花齐开。
浮光掠影间,水光芽影翻涌,时沉时浮。三上三下间,而后竖立于底。
沁人心脾的淡淡茶香,一点一点四溢飘散,
风倾雾将一杯煮好的茶放在薄老太太面前,青绿与白相互映照,说不出的雅致静然。
“我不要薄家少夫人的位置。”
风倾雾看着薄老太太,“如果有朝一日,我做了件对不起薄家的事情,我希望薄家可以既往不咎。”
“对不起薄家的事情?”
薄老太太怔了怔,随后看着风倾雾的目光,微不可察的警惕了起来。
见状。
风倾雾眉眼低敛,轻轻的笑了笑,“我随口说说。”
“是您说的,夫妻之间本为一体。我帮薄易,就等于是帮自己,不需要什么条件。”
话落几秒后。
见薄老太太仍旧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风倾雾清越的声线不变,“奶奶,喝茶。”
闻言。
薄老太太看着面前那杯清香四溢的君山银针,不由得伸出手去。
青花瓷盖微微挡住氤氲的白雾。
薄老太太低头喝了一口,醇和甘甜的柔滑感在喉间散开,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萦绕。
薄老太太拿着茶杯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顿。
安静半晌后。
薄老太太将手里的茶杯缓缓放在桌上,苍老不失锐利的眼神看向风倾雾,“能不能做得了对不起薄家的事情,凭你本事也凭你良心。”
“只要你别做对不起薄易的事情。”
顿了顿。
薄老太太补了一句,似提醒,也似警告:
“对不起薄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保你。”
说完,薄老太太将一份红色的请柬拿给风倾雾。
“傅家二公子傅尧的婚礼,你和薄易一起去。”
傅家二公子傅尧的婚礼?
风倾雾看着那张红色印着“囍”字的红色请柬,目光微微滞了滞。
……
傅家二公子和徐家大小姐联姻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帝都。
谁都知道。
徐家大小姐对傅家继承人一见钟情,继而跟在他身后追了三年多。
毫无底线的讨好。
将自家公司所出的原料,全都供给傅氏。为了傅斯瑾学习有关珠宝方面的知识,参加各种名媛太太的社交,打听并记住傅斯瑾的任何喜好。
三年多的时间,徐俐每一天都在努力成为傅斯瑾喜欢的模样。
甚至。
她曾扬言,非傅斯瑾不嫁。
但最后跟她联姻的,却是傅家二少爷。
——那个平日里流连于风月场所,不务正业的傅尧。
众人一阵唏嘘。
……
傅家作为婚礼主场,每一处都布置得极尽奢华。
鲜红的地毯铺满了傅家的每一次角落。
一眼看过去,满目喜庆的红色。
“我不娶她!”
“我不会娶她!”
傅家别墅三楼某个房间,随着一声声的怒吼声落下,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房间里能够砸的东西,都被傅尧砸得干干净净。
他身上原本熨烫好的衬衫也变得褶皱不堪,外套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在哪里去了。
傅斯瑾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站在门口,身形颀长挺拔。一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黑眸,深深沉沉的看着傅尧。
他身后。
房间的门被死死锁住。
直到傅尧没什么力气闹,整个人狼狈不堪的慢慢滑到地上时。
傅斯瑾才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步步沉稳。
到离傅尧三四步的距离时——
“砰”的一声。
傅尧忽地伸手,拿起滚落在身旁一个古董级别的复古璀璨的台灯,重重的砸向了朝他走过来的傅斯瑾。
“滚!”
“滚出去!”
“我不结婚!”
“我这辈子就算是没有孩子,我也不会跟她结婚!”
……
被台灯重重砸到的傅斯瑾,他脚下一秒也没有停顿的走到了傅尧的面前。
“闹够了?”
傅斯瑾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傅尧,黑眸沉沉,不带任何波澜的声音落下。
话音落。
傅尧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多日被禁于房间的他,脸色白到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甚至就连嘴唇上,也起了不少干涸的白皮。
傅斯瑾低眸,看着他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辨别的晦暗跟深沉。
鲜活的,狂野的,不羁的,开心的,皱眉的,无忧无虑的……
从小到大,傅尧的任何模样,他都见过。
就是没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
——狼狈又不堪,极度的敏感。
更重要的是。
他连朝他伸手,都不能伸。
“以后你想怎样,我不会管你。但今天的结婚仪式,你必须出席。”
过了好半晌后,傅斯瑾低沉喑哑的声音才落下。
一字一顿,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我不娶她……”
“我不会娶她……”
傅尧坐在角落里,颓废的低着头,只不断的低声喃喃着一件事情。
整个人瘦得几乎没个人形。原本裁剪合身的白色衬衫下,似乎都能看到他凸起的骨骼线条。
“请柬已经全部发出去了,宾客也几乎都要到齐了。傅尧,今天就算是要把你绑上去,你也要给我走完整个流程。”
傅斯瑾说这话的时候,深邃的眼眸漆黑如深渊。眼底深处翻涌的情绪,尽数被他压下。
一字一字,像是用尽了他平生最大的自制力和力气。
“你必须娶她。”
话音落下后,偌大的卧室内一片寂静。
“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傅尧突然朝傅斯瑾爬了过去。
他伸手紧紧抱住傅斯瑾裹着西装裤的长腿,红着眼仰头看他,语气因为太过于急迫和虚弱而说得断断续续的,“哥,你不是一向最疼我的吗……我不想跟她结婚,我不要跟她结婚!”
“哥!我求你……就当我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傅尧口不择言的道,“孩子……我们可以只认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