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多分钟后。
在女佣的引领下,风倾雾才来到老太太的佛堂。
静。
静到好像没有任何的生息。
这是风倾雾的第一个感受。
“老太太就在里面了,少夫人您推门进去就好。”
门外,女佣压低了声音,对着风倾雾轻声道。
“好。”
在门外停留了差不多一分钟,风倾雾才伸手,推开面前的门。
佛堂不大,静寂无声。
肃穆而庄严。
白雾袅袅中,高台上的神像盘膝而坐,神情平静祥和,俯瞰世间万物。
供桌上,青铜香炉中,燃着三炷才点燃不久的香,缕缕青烟袅袅。
宁静而平和。
老太太一身深色唐装,盘膝坐佛像前,手持一串佛珠,缓缓滑动,平静而虔诚。
“老太太。”
风倾雾看着佛像前的傅老太太,神情温静,低声唤了句。
无人应。
在原地站了半个小时后。
老太太手中的珠串,才缓缓停下,并未睁眼,只是淡淡的道。
“供灯礼佛,诸邪远离,佑人安康,你也来拜一拜。”
闻声。
风倾雾应了声,“好。”
静了几秒。
她走了过去,在供桌旁取了三炷香,点燃,神色静和,手下虔诚的插入香炉内。
香烟袅袅上升中。
风倾雾站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鞠躬,虔诚礼敬神佛。
跪拜时。
许是平日里就老太太一人礼佛,佛像前仅一个蒲团,在老太太膝下。
风倾雾双膝直接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从小到大,风倾雾不跪任何人,也不信神佛。
她第一次跪佛,只为佑她哥哥平安。
【愿佛祖保佑,哥哥平安无事。】
【也保佑我早点找到哥哥。】
心底默念三遍后。
风倾雾就睁开了眼。
身前,老太太依旧盘膝坐在蒲团上。
跪拜完,准备起身的风倾雾,动作忽地顿了顿。
说完那句话之后,老太太像只是专心虔诚的礼佛,并未察觉到身后还有风倾雾的存在。
静了几秒后。
风倾雾长睫才轻颤了颤,安静无声的跪着。
……
不多不少,一个小时后。
老太太手中转动的佛珠,停。
几秒后。
她睁开了眼,似乎这个时候才察觉到风倾雾的到来。
老太太转身,看着安静跪在佛祖面前的少女。
声音淡淡,不辩情绪。
“身为薄家的少夫人,理应每日礼佛为薄家所有人祈福。”
“往日你初来薄家,不知还有这规矩。今日我带你,以后每天,你便自己来这佛堂礼佛一小时。”
话音落。
就见风倾雾站起了身,黑眸纯粹干净,不带任何波澜的看向了老太太。
“我到底是不是薄家的少夫人,老太太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声音清越如水,不疾不徐。
许是没想过风倾雾会忤逆自己,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愿意每日来跪?”
“意思就是老太太心底所想。”
风倾雾忍着膝上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疼痛,笔直而从容的站在那里,如画的眉眼间神情平静。
字字缓缓。
“薄家的少夫人需不需要每日来跪着礼佛一小时,我不知道。但至少,您没有。”
风倾雾话音一落。
老夫人的脸色就蓦地沉了下去。
但风倾雾仍旧在不疾不徐的说着,“我知道您心里看不上我,不愿意承认我薄家少夫人的身份。”
“但又碍于薄老的吩咐,不得不暂时将我当做少夫人看待。”
“如果我猜得没错,什么礼佛一小时都是借口。您无非就是想要寻个正大光明而又合理的理由,给我点惩罚罢了。”
“若是薄老问起来,为薄家礼佛祈福,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但您心里明白——”
风倾雾径直对上老太太的眼,“最后薄家的少夫人,不会是我。您也不允许是我。”
“……”
老太太的脸色,又稍稍的沉了沉。
心底那些晦暗不明的心思,就这样被一个小辈明明白白的揭穿,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你跟薄易不也签字结婚了?”
“只要协议还生效的一天,你就是薄家的少夫人,有些规矩,你就必须得守。”
老太太沉着脸,冷声道。
“我签协议,只是为了报答薄老对我的恩。薄家少夫人,只是一个顺带条件而已。”
“如果您介意,我等下就可以去跟薄老提。薄氏少夫人这个位置,明天就可以换人。”
“你拿老头子压我?”
老太太好歹身居高位几十年,听惯了那些人鬼不分的话,怎么听不出来风倾雾话里的潜台词。
若不是老头子要求。
薄家的少夫人,还是薄家的佣人,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为报老头子的恩情而已。
“不敢。”
风倾雾站在那里,神色静然,淡淡的应了句。
“我看你是敢得很。”
老太太声音冷厉,“仗着有老头子撑腰,有恃无恐。”
薄家上上下下,有谁敢像她这样跟她说话?
“出去。”
老太太看着她就心口发闷,冷着声下了逐客令。
闻言。
风倾雾朝她微微颔首,随后不带任何犹豫的转身离开。
身后。
老太太看着风倾雾离开的背影,一身淡然从容处变不惊的气场。
她认识的人中,少有。
风家……
老太太想起那个曾经——让帝都五大家族,都为之忌惮的风家。
如果是以前,能够娶到风家唯一的女儿,他们都得感谢是薄家祖上三代积福……
而现在……
……
一出佛堂。
风倾雾就忍不住的趔趄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撑在一旁的墙上,她才堪堪稳住身体。
脸色微微发白。
膝盖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还伴随着隐隐的抽筋,像是通了电的发麻。
风倾雾微弯着腰,一手费力的撑在墙上。
垂着眼眸。
细细密密而纤细的眼睫,遮住了她眸底的情绪。
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
直到膝盖能动的时候。
风倾雾才慢慢的,朝自己的庭院走去。
“……少夫人。”
“少夫人。”
“少夫人……”
……
一路上,佣人见到她时,都立刻顿住了脚步,弯腰恭敬的打招呼。
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风倾雾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
回到自己庭院的时候。
风倾雾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静。
她一个人站在门外面,停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
风倾雾才抬手,推开了庭院的门。
庭院里。
所有人都在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惊扰到什么人一般。
见状。
风倾雾脚下,蓦地顿了顿。
她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少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一旁在整理花枝的女佣,见她停留在原地,不由得小声提醒了一下。
静了静。
风倾雾慢慢缓了口呼吸,才温声应道,“好。”
一进客厅。
风倾雾就看到了,那个令所有佣人恐惧不已的男人——
薄易。
他靠在长沙发上,双腿随意的搁在深色的大理石茶几上,交叠,姿态慵懒邪肆。
长宁站在一旁,垂着头,整个身体隐隐可见颤意。
“薄易,你回来了。”
风倾雾声音清软,有着明显的期待和惊喜在里面。
她朝薄易走去的时候,似步调都加快了些许。
听见她声音的那瞬间。
原本靠在沙发上,合眸似睡寐的俊美邪肆的男人,忽地睁开了眼。
他看向风倾雾,目光如刃,锐利冷冽,不带任何温度。
客厅内原本就静滞的气息,好像因为他的这一眼,温度更加的骤降了几个度。
刹那间。
风倾雾蓦地顿在了原地。
她看向薄易的眼神无意识中带了点茫然,小声的问了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