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熙芝离开都可依的房间,本来是想去找周剑来喝两杯,继续未能尽兴的酒意,可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想念之情。
她停下脚步,散去了满身酒气,转身朝向阳峰主殿走去。
在主殿后殿推开一扇石门,然后顺着石门后面一条石阶拾级而下。
石阶盘旋而下,通往向阳峰山腹当中,这里是向阳圣祖的修炼洞府。
嗤拉——!
在接近石阶末端时,她忽然抬手抓住脸颊一侧,竟把褶皱苍老的脸皮撕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绝美容颜。
她略显佝偻臃肿的身子,也开始发生变化,不一会儿就变得挺直,曲线婀娜。
当她迈步走下石阶时,已然变成一个满头青丝的绝美妇人,从头到脚看不到一点苍老之态。
不是这位绝美少妇伪装成了谭熙芝,而是这才是谭熙芝的真正容貌。
她年轻的时候吃过驻颜灵果,让体态样貌永远驻足在二十六岁。
之所以遮蔽绝美容颜,以苍老姿态示人,是不想应付一些麻烦事。
但她每次来见向阳圣祖时,都会收起苍老姿态,把真正的姿容展露在向阳圣祖面前,当中的心思,不难猜测。
她对都可依说,挑选伴侣,选对了是良人,选错了就是仇人。
而她没有良人,也没有仇人,她是爱错了人。
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自己的师父,这是一份注定不可启齿,并且没有结果的爱情。
她把这份不该有的感情深埋心中,数十年如一日,未曾后悔,未曾动摇,未曾怨恨——
只是有时候会有一点伤感,所以借酒消愁。
“师尊,熙芝求见。”她在石阶尽头的石门前停下脚步。
“有事吗?”石门里传出一道声音。
“想向师尊禀报一下小师妹比武招亲的事。”谭熙芝应道。
“进来吧。”
咔咔吱——
谭熙芝推开石门,迈步走进洞府。
洞府空间很大。
有摆置兵器的区域,有放置书籍的区域,有存放灵丹灵材的区域……
洞府顶壁上镶嵌着许多发光的玉石,柔和的光线照亮整座洞府。谭熙芝迈步走过一条长长的拱桥。
拱桥下流水潺潺,水中有鱼,偶尔欢快地跃出水面。
她在拱桥后面的石阶前停下脚步,朝石阶上方恭敬行礼道:“熙芝拜见师尊。”
石阶上方,向阳圣祖身着白色羽衣,盘膝坐在一张玉榻上。
他今年虽然已经五百多岁,但仍然保持着年轻时的容貌。
五官棱角分明,似刀削一般,冷酷、英俊,在加上仙气渺渺的气息,足可迷倒万千少女,也难怪谭熙芝芳心沦陷。
“可依的比武招亲出什么事了吗?”向阳圣祖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里似有万千星辰,深邃而悠远。
“回禀师尊,一切顺利,但是小师妹似乎不喜欢这场比武招亲。”谭熙芝回道。
“为何?”
“她说不想这样糊里糊涂的把余生交给一个陌生男人,弟子觉得小师妹说的没错。”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对方足够优秀,品行端正,长得不丑就行了。”
“可是……”谭熙芝想说什么,但是看见向阳圣祖微微皱眉,到嘴边的话立刻止住。
向阳圣祖叹了口气道:“这场比武招亲对问天宗意义重大,就让她委屈一下吧。你代师尊多开导开导她,让她放心,有师尊在,没人敢欺负她。”
“遵命。”
“还有事吗?”
“熙芝……想在这儿多陪师尊一会,可以吗?”谭熙芝大着胆子问道。
“随你吧。”
向阳圣祖叹了声,然后闭上眼睛。
得到向阳圣祖的准许,谭熙芝十分开心,抬头望着这张思思念念的脸庞,她的心里头泛起一圈圈甜蜜的涟漪。
很多时候她觉得,师尊是明白她的心意的,所以对她总是比对别的弟子宽容一些。
而他之所以不挑破这层窗户纸,既是因为二人之间的特殊关系,也是因为大道无情,他不想让自己心里多一份情感羁绊,影响大道修炼。
这是谭熙芝单方面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内心欢喜,觉得如果能与师尊一辈子保持这种心照不宣的关系,也非常幸福。
就比如此时此刻,能安静地看着师尊,她就感觉无比幸福。
突然,她皱起了眉头,因为她感受到师尊的气息突然变得狂乱,随即有一股血腥味道从师尊体内散发了出来。
“师尊受伤了吗?!”
她的心一下子担忧起来。
正在谭熙芝惊疑担忧之际,就见向阳圣祖红润的脸颊突然变成了灰黑色,饱满的血肉突然萎缩皱巴。
他的整颗脑袋一下子只剩皮包骨头,就像风干的干尸。
“啊——”
谭熙芝被眼前诡异的一幕吓得惊叫。
“怎么了?”向阳圣祖睁开眼睛问道。
“……”谭熙芝愣神地盯着向阳圣祖,因为她的视线里向阳圣祖安然无恙,刚刚似乎只是幻觉。
“我……我刚才看到一只厉鬼想要残害师尊。”她惊疑不定地说道。
向阳圣祖闻言皱眉,目光四下扫视一圈,随即笑问道:“天下间有敢靠近本尊的厉鬼吗?”
“应该是我看花眼了,惊扰师尊修炼,请师尊恕罪。”谭熙芝神情尴尬自责道。
“你休息去吧。”
“熙芝告退。”
谭熙芝没脸继续呆下去,只能施礼告退,对于之前的诡异一幕,她无法解释,只能归结于幻觉。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刚一离开洞府,玉榻上的向阳圣祖就变了模样,血肉饱满的身躯变成了一具干瘪黑枯的干尸,身上冒着诡异黑气,凹陷的眼窝里射出两道凶光。
都可依在房间里一个人喝着烈酒,一小口一小口,最后把自己喝趴下了。
当她睁眼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不禁懊恼自责道:“完了,我真变成酒鬼了。”
她连忙把桌子上的杯盘收拾干净,然后从须弥芥子里拿出浴桶和水,洗了一个澡,把身上刺鼻的酒气洗掉。
最后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准备出门。
她站在门口,打量一眼房间,想确认是否全都收拾干净了,发现桌底下还有一堆酒坛碎片还没清理。
“师姐这酒肯定是假的,喝了让人头晕忘事。”都可依嘿笑着嘟囔一声,把自己的疏漏推给了谭熙芝的酒,然后在门后拿起笤帚和簸箕,走到桌边清扫碎酒坛。
扫了两下,她突然停下动作,蹲下身子伸手从碎瓷片里捡起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