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冬天,但地里并非一无所有,总有适合冬天生长的作物。
宋时一路朝着老宋家的田地走去。
路上遇到村里的人,照常打招呼,憨厚又老实,任谁都看不出做出那么奇葩事的是他。
倒是别人,本来想嘲笑他两句,却不好意思了。
说什么?
人家自己都不在意。
这年头,孩子就是父母的私产,孩子的孩子,那不也是吗?
谁家没分家的彩礼不是交由父母拿着,放在公中,男娃成亲的时候就由公中出。
但也能理解宋大的心情。
他没男娃啊。
相当于是他嫁了五个闺女的银子全部便宜了宋家老二老三老四,一点没落到他身上。
他当然觉得不公平。
纯付出。
换了是自己也心里不痛快,凭啥啊!
不过好在他有儿子,等儿子要相亲了,他是不会考虑宋大的女儿的。
摊上这种混不吝的老丈人,麻烦!
老宋家的田土在山脚下,日常都是原渣在打理,他找了一片土质最好作物苗长得最茂盛的地,开始拔藤。
大丫二丫:...!!
“爹!”你疯了吗!
“这红苕还没长好啊!”
“爷奶要是知道了绝对会——”二丫还没喊出来就哑了嗓,瞪大眼,反应过来自己这爹压根不怕被打死。
他连大姐的婚事都搅了都没被打死,还怕这个?
宋时手劲很大,两下就拔了一小片,招呼两个闺女把红苕刨出来,边说道,“长没长好的有什么关系,长出来了不就行了呗,难不成还要你爹我饿着肚子等它长大啊。”可能不嘛。
见两人还不动。
他超级无语,“你们这是什么死脑筋,谁说的粮食必须要完全长好了才能收,放那饥荒年代,等着粮食成熟,人都死完了。快点儿的,长没长好有什么差别,还不都那个味儿,能填肚子就行,早饭都没吃,你们还不饿吗。”
大丫二丫相视无言。
她们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这是粮食本身的问题吗?是爷奶叔婶知道了咱一家子都得不到个好!
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光是想想都浑身发抖。
“快点儿,要是你奶一直不拿粮食出来,我们就得乖乖饿死吗?傻不傻?就不能自己想办法找吃的?人要聪明点,你爹我以前就是太蠢了,想着都是一家人,结果,你看我干了这么多年,供你们小叔读书,这地里的庄稼他们又操过多少心,到头来,还不是得不到一碗饭吃。现在我还年轻都如此,等以后我老了,没力气了,干不动了,还不直接被生生饿死啊。”
划不来划不来!
“我就得你们五个丫头,我又没儿子送终,我干得再多还不是为了别人,我脑子被驴踢了!”
大丫二丫默默。
亲爹啊,你真的是...真的是狠,骂起自己来都不客气的。
在家从父。
爹都这么说了,她们当女儿的还能怎样。
听从呗。
很快,一小片地被刨了出来。
原渣很勤快,经常翻,刨起来就比较容易。
红苕很小,比拇指稍大一点。
没办法,这个时代种植技术啊肥料这些都有限,粮食不光长得不行,产量更是不行。
父女三人兜着红苕在溪边洗干净。
边走边啃。
回到家时已经吃了个半饱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谁都没出来,宋时让大丫二丫去厨房煮红苕,自己回屋看了眼。
屋子里只有两个小的。
“三丫呢?”
他问四丫。
四丫五岁多了,抱着妹妹缩在一起,小声道,“二、二婶让三姐去洗衣服...”
宋时留下句看好妹妹,就往外走了。
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小河边。
天已经冷了,几个孩子都穿得单薄,三丫才八岁,瘦小得很,一个人蹲在河边,旁边是一个超大的木盆,盆里堆得小山一样的脏衣服,她手里抓着一件男人穿的布衣,费力的往河水里荡,身子往前倾着,差点没摔进去。
宋时赶紧把她抓住。
三丫吓得魂儿都快掉了。
讷讷了半晌,回过头,喊了一声爹,眼里满是后怕。
她确实怕。
眼泪掉下来,“爹,衣、衣裳...衣裳...”
宋时刚才去拉她的时候顺脚就把那个木盆踹了下去。
河水流急。
盆一翻,里面的脏衣服一下就被冲出好远。
宋时瞪了她一眼,“人都快没命了还担心衣裳,那破衣服能有命重要!”
三丫急得掉眼泪。
命是什么?
她来洗衣裳,衣裳没了,她会被打死的!
还是个死!
那些衣服都是二叔三叔还有爷奶的,最最重要的,还有小叔的!
小叔的学子袍被她给洗没了,她真的活不了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
人生无望。
宋时把她拽到路上,顺带把另一边洗好的衣裳踢下去。
三丫哭得伤心完全没注意。
“掉都掉河里了,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要你爹我下去捞上来不成,我要是淹死了呢。”
三丫吓得眼泪都不流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都没想过要让爹去捞!
“爹,我...”
“我什么我!漂都漂走了,还能咋整,回家吃饭去!”
说着拽着她就大步往家走。
三丫眨了眨眼,吃、吃饭?奶同意吃饭了?
还没走拢就听到院子里在叫骂。
宋时拖着三丫几步跑拢,推开门,就看到宋二嫂正用手指戳二丫的额头,大丫的脸颊又红又肿。
宋老头坐在门口板着脸抽烟。
宋母手里拿着棍子正在大骂,“...家里出了家贼,老娘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还没长好就被你们这杀千刀的祸害了,造孽呀,天杀的,老娘今天非得叫你们知道这老宋家的规矩!”
说着一棍子砸下。
宋时一脚踹向正在旁边操着手看戏的宋二。
宋二措不及防扑向大丫。
宋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棍子狠狠落下,敲在宋二的肩膀。
“啊啊啊!!”
宋时捏了捏耳朵,别说这惨叫声还怪解气的。
“相公!”
宋二嫂愣了下,惊恐的扑过去,转头朝宋时凄厉大喊,“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宋时就很无辜,“又不是我打的二弟,是娘啊!”
关他屁事。
宋二嫂:“要不是你推相公,他能被娘打!”
“那我不推他,我闺女不就挨打了吗?我闺女才多大点儿,娘那一下不得把她给打死呀!老二是她亲叔叔,这当叔叔的爱护侄女很正常啊,放心,老二帮了大丫,大丫以后一定不会忘了她二叔的。”宋时摆手道。
宋二嫂咬着牙,恨得牙痒痒。
宋母那一下是真的狠,真的存了要打死这个丢人现眼的大孙女的心思,也是要给不听话的大儿子一个教训。
深刻的教训。
好叫他知道长辈的权威挑衅不得,半点都挑衅不得。
结果...
宋二通得脸发白,冷汗直冒。
宋二嫂愤怒得眼睛布满血丝,“赔银子!你得赔银子!”
却见对方一脸不可置信,“你讲不讲道理啊,我都说了我大丫不会忘了她二叔的你怎么还能要银子,难道银子比我们一家的骨肉亲情还重要吗,你就这么见钱眼开不顾亲情?再说,那又不是我打的,又不是大丫打的,是娘打的,你要银子你去问娘要啊!”
“是你推的相公!”
“明知道娘要打人了,他就不晓得闪开吗,非要往那边扑,我看根本就是存了要坑我银钱的心思,不就是一棍子,谁没挨过打啊,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二弟,我们是亲兄弟,你这么害我真的好吗?”
宋二:卧槽尼没!
什么装!
劳资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二嫂简直...简直了!
如此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强词夺理,她不活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号啕大哭!
宋时:你哭的时候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