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
曾经万灵终结的归焉。
无论是高贵亦或者低贱,强横或是弱小。
都无所谓的,在九有九幽面前,他们唯一的身份就是死者。
已然死去的生灵。
在那个年代,即便是道劫境的大神通者都会受到九幽的召唤。
死亡,是不可违逆终点。
九幽像是横亘在所有生灵头上的沉重阴影,他们只能向着名为神的阶梯上不断上爬。
只有入了神庭为神,才能与天地同寿,享万世永恒。
在地上的诸多生灵,不乏有真灵镌刻道则的存在,他们的寿命也是无限的。
但有几人会当真呢?寿元无限,却躲不过九幽降下的灾厄。
那灾厄会将他们拖入死亡,或许会在千万年过后,他们凭借着自己的真灵、凭借着生灵对他们的呼唤归来。
但那还是他们吗?
无论如何,九幽都是横亘生灵心中的恐惧。
直到后来,接连的大战将九幽毁掉,它亦未能独善其身。
世间再也没有能够约束大神通者的东西了。
他们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永痕,面对一个比九幽更为令人恐惧的敌人。
泰岳是常世与九幽的入口。
上比天穹,下接九幽。
正因如此,泰岳的身份才异常尊贵。
但泰岳只是入口。
它的手还未曾伸到九幽之中。
九幽凶险无比。
这是泰岳对君王的言语。
九幽在地面的生灵发动对神庭之中,被崩坏了大半,更是在污秽席卷之中彻底的崩坏。
无数的冤魂怨灵盘踞其中,不乏来自太古时期的凶厉妖魔。
在神庭建立之初,王者与尊者们以无敌之姿征讨四方凶兽。
他们是同源的,都是自混沌魔神孕育而出的生灵。
王者仁慈,他们的爪牙化为神庭的材料,他们的神魂被锁入了九幽之中,永世永世受到那蚀魂紫雾与穿魂黑冰的折磨。
在无数岁月的羁押之中,来自太古的凶兽们已然彻底的癫狂。
但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曾经地上万族对着神灵们发起叛逆宣言的战争之中,他们曾经九幽的凶兽放出,造成的是生灵涂炭。
他们付出远比神明击杀多出数万倍生命的代价才重新将残存的凶兽封印。
不止是凶兽,其中还有着先天的神明们。
成则高卧九天之上,败则贬入幽冥万万年。
高卧的神明被贬入九幽,与凶兽死魂为伍。
那里面凶恶的东西太多了。
经历了无数岁月的厮杀,楚君肯定,如今的九幽一定热闹非凡。
但他仍旧要去。
泰岳颌首,君王意已决,无人能使其改变主意。
古老恢弘的吟诵响彻泰岳天地,像是巫祝以晦涩深奥的调子念诵着某种古老的祭词。
门在打开……
九幽的大门,曾经生灵们避之不及的禁地被推开了门。
阴气,远超死寂长河的浓郁的死寂从门内汹涌扩散,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入常世之中。
甚至泰岳的妖魔们已然睁开了眼,眸中满是骇然、
死亡的气息!
他们嗅到了自己的死亡!
根根寒毛颤栗,那是身躯不由自主的抗拒,畏惧。
最为原始的情绪,来源于未知的恐惧几乎将他们吞没。
赤山止步,回望向泰岳主峰的方向。
“怎么……?”
赤眼还未问出,便与鬼将军一同止住了步伐。
那地方,好浓郁的死气和狂暴阴气。
鬼将军身后背负着死寂长河所化的刀鞘。
在颤抖,畏惧……
它本该汇入其中,然而里面的气息却让它感觉到了畏惧。
若是回归,将不再是汇入其中,而是彻底的被吞噬!
它催促着鬼将赶紧离开这个骇人的地方。
“是王上,走吧。”
只是一瞬,那门似乎合上了,自然,狂暴的阴气与浓郁的死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那一瞬间只是错觉。
一同消失的,还有君王。
楚君迈入了门中。
金色的烛火之中摇曳着虚幻的莲,无灵而动,庇护着君王不受其扰。
仿佛像是一瞬,又像是永恒。
那种混乱的感觉消失了。
楚君踏上了九幽。
漆黑的阴气与死气交织,在这灰蒙蒙的空间之内奏响狂暴的乐章。
此处是断桥绝水残垣。
楚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广阔至极的河床或许曾就浪涛滚滚,但现如今,已然彻底的干涸。
甚至飞沙迷乱。
在不远处是一残缺的建筑,像是断裂的桥。
在河床上飞沙之中尖啸的,是游荡的残魂。
他们怀着不甘怨恨,只剩最后的执念支撑着。
能够残存至于今日,至少得是与君王一境界的大神通者。
阴风呼号,卷起狂暴的飞沙。
河床在震颤,压抑至于极致的气息在弥漫。
有东西在靠近。
君王虚眸,在那风沙之中,有庞然的身躯接近。
某种畸形而又修长的影子隐匿在阴气死寂之中靠近。
楚君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如果是什么东西注意到他的到来而到来。
那么他的爪便会将其埋葬于风沙之中。
现身了……
羽翼的末尾生出了鹰一般的爪,而羽翼,则是拖行地面之上。
生着鸵鸟一般光秃秃的头颅,足足有三个,每一个都是畸形的。
靠着几段如龟一般的长颈连接,散乱不堪的重叠着。
眼已经凹陷几大块,身躯上既长着细长的羽,同时又生着残缺的鳞。
楚君的脑海之中没有丝毫关于这东西的记载。
这东西似乎也不是为了君王而来。
它践踏大地,不断地嘶吼着。
六只宛若猩红之月的眼睛闪烁着奇异光芒。
游荡的残魂们几乎瞬间呆滞下来。
手探出,将一残魂吞入。
没有丝毫的停留,三只头颅都是在捕猎这些残魂。
想要在九幽活下来的唯一方法,便是吞噬其余的魂。
或许是吃饱喝足,亦或者是再也不能承受了。
怪物昂首,发出尖锐而又痛苦的嘶鸣。
声极具穿刺力,或者说,这东西能直接作用于神魂。
像是千万根的刺扎进了神魂,未曾设防君王都在一瞬心神失守。
像是第一次听见涤魂铃声时的他。
莲花摇曳,几乎在下一瞬便将这东西驱逐。
那些残魂,从鸟口逃得一劫的残魂也捂住了自己的头颅痛苦嘶吼。
楚君看见了数百张不同的面挤在了怪物的腹部咆哮,凹凸不平,映出了一张痛苦至极的面庞。
“我还不能死!”
“杀杀杀!”
“救救我,救救我!”
成千上万的哀鸣在那怪物的腹部发出,含糊不清,但楚君仍是听见了夹杂其中的呼喊。
嘶鸣结束,那怪物也消失在了风沙之中。
至于君王,似乎是被完全的忽略了。
一切恢复了平静,只是游荡的残魂少了许多。
那东西,似乎只是为了捕猎残魂而来。
楚君大概知道了。
为什么没有任何关于那怪物的记载了。
因为想要在九幽活下去,只能不断的吞噬其余残魂。
而吞噬,意味着被同化。
那是一个融合出来的怪物。
早已丧失了自己的甚至,一切都是凭着本能在行事。
君王踏步,向着河的对面而去。
九幽虽然早已崩坏,但仍旧会以另外的一种方式出现在常世生灵的世界种。
梦魇……
它会噩梦的形式出现在早已将其遗忘的生灵们的视线之中。
此处或许是被称为奈何桥,忘川河的地方。
但与楚君无关,他循着泰岳的指引向着九幽的核心踏步。
河岸,是无数已然枯萎的花叶,看不出来是什么。
在绝灵的时代,有人入梦其中,当时这里仍旧盛开,开满了殷弘的彼岸血花。
或许这里曾经很美,但现在只剩下枯败。
管中窥豹,九幽的情况真的算不得好。
越过了枯萎的花叶黄沙,君王沿着微弱的感应向前。
黄沙逐渐覆盖了枯萎的花叶,漫天皆是阴风怒号。
昏暗的天际不仅仅遮人眼眸,还错乱了神魂的感知。
天地四方皆是混淆颠倒的。
九幽执意不许外围的东西进入其中。
那些失了神智的东西只会贻害九幽最后的清明。
蔓延的黄沙便是罪魁祸首,当黄沙将九幽尽数覆盖,那么九幽便是真正的崩坏了。
这是壁垒,也是不断蔓延的诅咒。
风是蚀魂刮神的阴风,金烛燃烧,莲花摇曳,庇护者君王的前行。
很久很久……
君王踏在黄沙之上。
昏暗的天际步伐辨析时间的流逝。
在楚君眼前铺开的,是一处古老的战场。
四周堆积着高耸入云的尸骸骨堆,绽放神奥的铠甲已然破败,血将那神奥的符文污秽,兵戈插地,像是一片器的森林。
残破的旗帜飘扬,许多类人的身形拥簇着那一面残破的旗帜,使它不曾倒下。
而另一边,同样是尸骸,每一具的尸骨都足以比肩山岳,甚至比山岳更加庞然,更加的令人绝望。
狰狞无比,即便是早已死去不知道多少岁月,他们咆哮厮杀的姿态仍旧被铭记。
没有战场的肃杀之气,只是充斥着悲哀,述说着这场战争的绝望。
浓郁的血腥味缠绕在君王的鼻尖不肯散去,风绕过那些骸骨的空洞,是悲鸣,吹动头盔滚落在楚君的脚边。
没有人直到他们为何厮杀,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又是为了谁而战。
留下的,只有这战场。
忽地,那些东西动了。
漆黑的火焰燃烧战场每一地,每一具尸骸。
风不再哀鸣,而是钢与火的咆哮嘶吼。
厮杀,咆哮,有生灵踉跄倒下,但不过一瞬便被厮杀的身影们占据。
旗帜狂舞笼罩在整片的战场,血色绵延无边,骇人的战场摄人心魄。
血在抛洒,仅仅是血都是一场灾难。
每一滴血都重若万均,在地面上砸下了巨大的坑洞。
爪与器的碰撞在地面上撕裂了深渊。
毁天灭地的战斗在天地之间上演,足以让任何的生灵胆寒,然后被卷入其中。
但君王只是看着,金色的烛火满是淡漠。
“散。”
楚君吐出一字,咆哮消失了,厮杀消失了,一切的一切都飞速的倒流。
黄沙依旧是黄沙,哪里来的什么战场。
在君王眼前的,是一具干枯尸骸。
蜿蜒似蛇,大半的身躯都掩埋在黄沙之中,额上是两只如树枝的角。
枯败衰红的须发只剩下几根飘摇,鳞片以腰未分界,尽数逆长与前鳞对冲。
楚君此刻对着的,是拿一双空洞的眸。
蜃,玩弄幻境的高手。
他们的敌人大多死得不明不白,甚至不能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楚君向着身后瞥去,身躯蜿蜒近万米。
如此体型,还是风化之后的,死去不知多少岁月的尸骸仍能将他拉入幻境之中。
道劫境的大神通者,或许更强。
若是意志不足够坚定,将会彻底迷失在那战场,参加那一场绞肉机般的战斗,直到精疲力竭而亡。
只可惜,那一场对于生灵来说骇人可怖的战争在君王眼种也就那样。
他见识过更加恐怖的厮杀。
“活……活灵!”
楚君听见了满含不敢置信的声。
扭头,风沙之中,一个人影跌倒。
君王走进。
是魂体。
呼号的阴气死寂削弱了君王的气血,不至于对着孱弱的小东西造成什么伤害。
神游……
甚至比不过现世寻常生灵的神游境。
九幽之中,为何会存在这般孱弱的魂体?
“你……你是活灵!”
那人影语无伦次,他同样不敢置信。
九幽……九幽之中居然有活灵!
“你……你……你谁!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人交给你要对强者保持敬畏吗?”
君王的眸凝视着这不过他指尖的小东西。
实力很弱,但是魂体的质量确实出奇的高。
畏惧……
面对那一双金色的威严双眸,魂灵明显的在畏惧。
那颤抖的魂体便是最好的证明。
“对不起大人,是有人触动了蜃云大人的遗骸,我才会到这里来的。对……对了,我叫昆灵。”
魂灵将自己的态度放得很低。
低着头,眼角得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莫生的活灵。
自他诞生以来,活灵,便是一个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词语。
何况这活灵,还是如此的……强大。
他找不到什么什么词语形容这位活灵。
只是看见他,身躯便忍不住的颤抖,如果不是风魂沙地,他相信,自己可能还未靠近这活灵,魂体可能就已经被那强大的气血消融。
只是除了畏惧,为什么他感觉到了敬畏与兴奋在自己的胸膛呼啸呢?
就好像,好像见到了曾经崇敬的存在。
奇怪,自己也不过诞生百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