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四处都可振翅的羽兽席卷狂风。
天空的霸主们不复往日优雅,杂乱的羽毛来不及丝毫的梳理。
折叠的大陆使得天生轻盈的他们更具速度的优势。
这是陆地的生灵御空而行所不能具备的优势。
于是他们成为了以最快速度勾连聚落的桥梁。
君王以他们为信使,向天地之间的生灵宣告自己的敕令。
“赤山大君,水君那边快要撑不住了,若不伸出援手,麟水水君将要计划着撤退,将入海口相让。”
“回绝,我们为了镇压泰岳周围污秽窥视的目光已经自顾不暇,告诉麟水水君,泰岳以南的水域都可以放弃!”
泰岳新生的妖魔带着赤山的口信启程,他们称赤山为大君。
非为君王,但亦是尊敬。
至于那位君王,他们见得太少了。
自从君王沉睡以来不过半载的时光,海洋便掀起了战争。
曾经毗邻的不同地域皆是涌上潮汐。
漫长的海岸线被海中的妖魔蚕食,登陆杀戮。
长江黄河这古老两渎的水君在泄海之处竖起不倒战旗。
广阔无端的河道之中不再是泥沙俱下,而是奔腾不息的血与沉浮之尸。
长白的君王被连绵不断的海中妖魔扰得疲乏不堪,他传来信息。
殒命爪下的人鱼诡异无比,居然在第二次的浪潮之中复生,卷土重来,使他被困在了新罗半岛,不可轻易南下。
极北的君王蛮熊沃利贝尔与草原王者苍狼于极北冰原迎战无边无际的浪潮。
浪涛昏暗了天地,雷霆与风暴伴生。
血色铸就了崭新的冰层,一连数尊虚域之境的堕落污秽者让君王们陷入苦战。
但也是将污秽的浪潮扼制在冰原荒野,不可再进寸步。
这是北方传递而来的消息。
然而南方,传递而来的信息却是完全不同的。
数天之前。
自古之洞庭到祖地福天,从四山环原到奇峰耸峙。
无数的生灵离开了自己原本的栖息之所,在君王的号召之下,不约而同的前往一个地方,开赴曾经被他们放弃的领土。
山峦叠嶂让出道路,河流蜿蜒指引方向。
弥天的妖魔凶煞之气宛若一场到来的浩劫。
然而在这妖魔弥天气息之中,却有不同的气息夹杂其间。
正气浩然,灵动飘渺。
人族的修士或踏剑或驭葫行走于其间。
他们望着前方,此行的目的终点。
巍峨神山,浩渺云海。
碧水丹霞,横绝天边,金耀千里,彩霞生光。
巍峨道宫坐落其间,被揉进了山岳之间。
有修士盘坐其间,霞光被吞入腹中,而后吐出。
一道道符箓飞梭其间。
道宫绵延,像是如龙盘踞。
武夷山,正一道盟。
曾经的道家祖地以另外一种方式夺回了世人的瞩目。
道宫拔地而起,正一道盟重现辉煌!
山岳之巅看,有一紫衣道人闭目吐息,采天地之精而又融入其中。
凭虚御风,恍然如谪仙。
道人阖眼微睁,注视万千生灵。
在他眼中,皆是天地血肉之灵,何来人妖之分。
妖魔拜服,冲天的妖气收敛。
能让妖魔向着人族俯首的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那道人,是武夷君王,古老山岳所加冕的君王。
“都来了啊~”
道人起身,宽大的道袍随风飞舞,平淡的注视远方。
天边似有一条漆黑的线在逼近,妖魔知道,那是浪潮。
海中贪婪的妖魔觊觎这片古老丰饶的土地。
他们曾经让出了沿海一带的土地迁徙,而如今,他们的胃口越发的贪婪。
在污秽的撺掇之下踏上了土地,犯下不可容忍宽恕的罪孽。
“准备吧,诸位,随我启程。”
没什么激昂的讲话,也没什么胜利的鼓舞。
谋事在人,成事,亦是在人!
万千妖魔徘徊乌云,剑光洪流破开了云层洒下天光。
正面迎击海域妖魔浪潮。
与水君类似。
其余几座山岳的君王皆是极早以前便已承冕,故而有穷奇横杀人鱼。
有苍狼蛮熊硬抗数位虚域。
但武夷的君王诞生得太晚了,尤其是面对广阔的无边且早已废弃的海岸线,便显得力不从心。
海域的霸主们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足以抗衡君王。
而这样的霸主,足足有三位登陆。
幸而有来自西南的君王伸出援手,派遣了妖魔前来相助,又依仗武夷天险及道盟布置,外加与长江水君互为犄角,才守住这最后的一道防线。
但金木也未曾预料到此种情况。
不仅仅是东部的沿海出现大规模的浪潮,雪域的君王也传来了讯息。
雪域冰封的尸骸破土而出,自南部身毒席卷而来的浪潮畅通无阻的抵达了雪域与尸骸夹击。
身毒……
金木只是想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君王曾经行走身毒,将山岳的君王屠戮殆尽,古老的山岳只能为新生的君加冕破碎的冠。
庞然的龙吞噬了古老河流,使得河流永久的沉寂。
他们根本无力阻拦登岸的浪潮,甚至抱着某种目的,放任海妖向着雪域跋涉。
金色的君王跋涉洁白雪域,与庞然如山的复苏尸骸们厮杀,僧人们称呼其为超度,因为那金色君王的背后,显现万千古佛虚影。
席卷冰雪的凤埋葬诸多海妖,在这片本就沉眠无数海域妖魔的土地之中。
但即便如此,两位君王亦是分身乏术。
雪域之中,埋葬着太多的诡秘之物了。
当海中妖魔席卷,似乎是约好了一般纷纷醒来。
向着世界宣泄他们不甘的咆哮。
此刻,战火绵延八方。
……
骨雕落下,在赤山的旁边。
半只羽翼都结痂,是乌黑的淤血凝固。
“南方的情况如何了?”
“不容乐观。”
骨雕叹息,南方的情况他们不能坐视不管,
如今君王们已然肯定,浪潮的背后是邪魔的谋划。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邪魔的谋划得逞,否则那会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所以对南方的情况他们不能不管。
新罗的玄狼奔赴道盟,神农的妖魔开赴战场,泰岳自然不能置身其外。
尤其是天地之间的妖魔都已经将泰岳开作打破这僵局的切契机。
“真的不去援助吗?”
骨雕追问,连他都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之感。
“不去,我难道是君王?”
“不是。”
骨雕摇头,若是论起实力,骨雕觉得赤山可能不输君王。
即便赤山未曾与君王厮杀过。
但若是论起身份,赤山充其量算是一位巡山将军之类的职位。
“君王的是职责是守护你们,但我的职责是护卫君王。”
“但若是武夷撑不住的话,搞不好会糜烂一方,邪魔会以此为机。”
“不会的,你没发现吗,在第一波浪潮过后,海中的家伙们就改变了思路。”
“什么思路?”骨雕不解。
赤山直接在地面画出一幅简略地图。
“苍狼若是没有前往极北,那么新罗的妖潮就只是送死的,不过白王说的,那人鱼不知复活多少次了,所以他们只是为了拖延苍狼脚步。这时候,迎战浪潮的蛮熊会如何?”
“不死,但起码重伤。”
骨雕肯定,那可是数位污秽虚域,传说中的大神通者!
哪怕是被天地压制,君王也很难取胜。
“对,到时候污秽之尊长驱直入,整个北方全部会化为修罗炼狱,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赤山用手指在地图上划着。
“苍狼提前与蛮熊相会,北方便僵持下来。新罗的人鱼只就缠住了白王,雪域应当是动用了邪魔后手,使得四方都僵持了下来,这便是战略的改变造成的。”
骨雕怔怔地看着地图,却是,四方的力量都是僵持住的。
但凡将极北的一尊邪魔调往南方,武夷是撑不住的。
极北也仅仅是一点力量的改变。
邪魔将会过得艰难,但足以抗住两位君王。
“他们是想要将你掉走?”
现如今唯一可以活动的比肩君王也就只剩下赤山。
而赤山守着的,是沉睡的君王。
谁知道赤山走了,泰岳被镇压的污秽邪魔会不会再度露头?
“对,他们应当是想要对王上做些什么。”
“海中的生灵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能够知晓王上沉睡未醒的,除去泰岳妖魔,便也只有那些与王上同梯层的君王们了。
“这倒是正常,利益当前,不出卖点消息简直天理难容。”
赤山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何止是天理难容,泰岳,也容不下这般的臣子了。
骨雕打了个寒战,望着高耸巍峨不见绝巅的泰岳叹息一声。
“我明白了,我休息几天,然后再去武夷那边帮衬帮衬。”
“不用了。”
赤山摇头。
“啊?”
“王上,要醒了。”
赤山沉声,屏蔽天地之间窥视说着。
“真的?”
“嗯。”
即便那山巅的压力一日胜过一日,甚至到了不管内心是否顺从,都会被压得动弹不得。
但是他能感觉到,君王似乎要苏醒了。
骨雕听见赤山肯定的回答不由得觉得自己翅膀都轻松了几分。
王上醒来,那么这绵延天地的战火便会被终结。
这是他们对王上的自信,对世间第一位承冕君王的自信。
……
极北,天穹已经连续一个月未曾飘落雪了。
雷鸣风暴一日不曾停止肆虐。
极北的君王沃利贝尔在咆哮。
暴虐的雷霆与呼啸的风暴在厮杀的生灵们听来,是世间最令人安心的声音。
君王仍旧强悍,那些污秽奈何不了他们。
他们这样想着,于心中竖起的大旗便永远屹立,为他们提供源源不竭的信心。
沃利贝尔的对手是一类似于熊的漆黑巨人。
天穹被这堕落者撕裂,流淌腥臭的血。
魁梧如同远古的魔神,毛发根根竖起,像是钢针。
凶恶而又强横,一只眼眸被狰狞的疤痕掩盖,手中挥舞着巨大的斧。
沉重无端,足以将整个冰原击碎。
他在与沃利贝尔角力。
两尊庞然大物在无尽的冰川之上厮杀咆哮,脚下是碎裂的冰盖。
“你玷污了沃利贝尔的名号!”
君王咆哮,与扑杀而来的巨兽撞击。
“哼,唯有力量才是荣耀的根本!”
巨兽推开了将他压倒的君王,再度厮杀。
雷霆一般的重击从未停止,不断在君王的手中轰出。
“那边让我看看,让你抛却冰原荣耀的污秽又有何等惊人!”
沃利贝尔的面上满是凶恶,他像是无情的绞肉机器,不断撕扯面前巨兽的血肉。
巨兽的不屑转为愤怒,似乎是被戳中了痛点。
也可能为自己不能压制君王而愤怒。
巨斧横扫,带着砍伐山岳的蛮力。
“一起上吧!”
沃利贝尔咆哮,又是两道不逊色于巨兽的身影加入战场。
让沃利贝尔的身躯再度染血,然而却爆发出更为惊人的力量,必须要三位虚域的污秽者压制。
在战场之外的另一处战场。
漆黑与银月一般充满科幻之感的血冻成了新的冰层。
风暴不断切割这厚重的盾牌,那是一尊四臂的披着暗金铠甲的污秽者。
巨盾横刀,弯弓射箭。
四肢手臂上握着不同的器,狰狞无边的面孔像是一幅恶兽面铠。
但那双漆黑的眼眸与钢针般的漆黑绒毛显示,这凶恶的正是这污秽者真正的面庞。
风暴在暗金的铠甲之上呼啸,发出金铁交鸣的声。
他举盾,戒备着风暴卷起的雪之中的君王。
四面八方,全是苍狼的影子。
“蝇群!快点找出他的痕迹!”
巨兽催促,万千双复眼在空中显现。
“找不到!他藏身风暴之中!”
被称为蝇群的邪魔回复,而后再度藏身。
“让我来!盛大的登场!”
像是无数的树皮一般的血肉堆起来的人形邪魔开口,他在身躯的伤口沾染漆黑的血,而后开口。
“追踪那生灵的影子!”
蝇群似乎一瞬之间便感知到了什么,一大团漆黑浮现。
向着苍茫之中冲去。
然而迎接他的,是更加恐怖的银月风暴。
大半蝇群都被卷入其中毁灭,但苍群似乎并不在乎。
“找到了!杀了他!”
他们看见冰川之上,苍狼在嚎叫。
“你们也配!”
他回眸,注视着三尊邪魔。
天空之中,陡然出现了一轮月。
寒冷,高洁,不可接近。
银月在风暴之中托举,君王向着邪魔冲杀。
……
沃利贝尔已然伤痕累累,但身躯未曾有丝毫的佝偻。
风暴渐歇,残缺的月与弥天的黑暗厮杀。
但此刻,他们忽地笑了起来。
让邪魔们在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那家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