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神林苍,请君赴死!”
神木真身,林神林苍,以及那轰鸣苍穹的古阵。
位列天地人三方,是要围杀!
立于中心的林苍开口,神威浩瀚,无可比拟!
神木的枝桠在此刻就像是活了过来。
叶如锋芒飞刀,漫卷斩破狂风。
枝如出海狂龙,龙腾一方天地。
林海逞凶,但地龙即便是受伤未愈,但他仍是被生灵膜拜为神的存在。
庞然的山岳在摇晃,大地在翻涌。
妄图束缚地龙的榕木颗颗崩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那坚石厚土构成的铠甲之上似乎在升温,一些较弱的榕木还未靠近,便已经蜷缩。
但地龙并未注意,他的眼中只有这无尽的惨绿汪洋。
地面的动静惹得林苍回头,但也只是一瞥而过。
只要将这生灵拿下,地龙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他颂唱,古老的经文在树干之上浮现,流转古奥韵味。
“神观天下,以木生之!”
他震臂,天地人之间同时运转澎湃狂暴的灵。
深绿转眼将君王吞没。
轰隆隆——!
震荡之声响彻很远很远。
无数零落的叶像是柄柄锋锐的剑洒落世间,漫天飞舞,流转不息。
林苍能够感觉到。
真身枝桠像是一条条龙形的凶兽,将那生灵的身躯挤压。
蛮横无比的可怖力量没有任何阻拦的,碾压在君王的每一寸肌肤。
叶如刀,游走在君王肌肤切割淋漓。
古木吞噬了太阳……
他如此形容道。
颤动……
双掌之间颤动之感是如此强烈,像是年幼的孩子捉住了地中的甲虫。
必须竭尽全力的将其捂在手中。
几乎是下一瞬他就感觉到了虬龙错结的枝桠传来不堪重负的响声。
那是每一丝木质被撕裂割断的声。
他的双手像是捂住了真正的太阳一般的灼热。
“给我封!”
林苍的脸上扭动着青筋,紧咬牙关。
双臂之上的肌肉几乎要撑破皮肤。
紫黑的颜色瞬间蔓延上他的经脉,爬升上了神木真身的枝条。
“污骨神木!”
污秽血腥瞬间蔓延上整颗的木,那是来自被木林吞噬的血肉。
他们的鲜血,他们的绝望,他们的恐惧……
在此刻,统统化为了木之养料。
以污秽,将这生灵禁锢吞噬!
“还真是帮了大忙了……”
楚君的气血激荡,源源不断地金焰火灼烧着不断紧缩的木。
有点麻烦,阵法太多了。
甚至将天地之间的灵气抽干了,而作为源泉的。
是那数以亿万而计量的生灵血肉。
单凭蛮力,受到天地压制不能以全盛姿态撕裂枝桠的楚君无疑是吃了个亏。
但他感觉到了污秽,帝火找到了燃料!
远比灵力更为好用的燃料!
“破!”
林苍听见了咆哮声。
在重重叠叠的木与叶的封锁之下,像是某种沉闷的声。
轰——!
原本在漫天飞舞的锋芒之叶遮掩下而显暗色的天地再度盛放曦光。
火焰将那整片的空间扭曲,金色的火焰近乎是浓郁得要滴出水来的流质。
君王,自火焰沐浴而出。
“结束吧。”
君王轻声。
金色的焰顺着枝桠蔓延。
污秽无疑是良好的助燃剂。
飞舞凌厉的叶化作无力的余烬之雪飘落。
阵法在一个接一个的崩坏,而失去阵法加持的苍木燃烧得更为猛烈。
构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结束?”
林苍在笑,癫狂的笑意倒是极为符合污秽者的身份。
“不过是一点点的优势罢了!
生!”
大喝,燃毁的断木之中,涌出了血色的雾。
几乎瞬息便抽出了新的虬龙枝桠。
“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与林州生灵相抗!”
他将几乎整个林州的生灵吞噬一空,他们的生机以另一种姿态被他贮藏。
受伤,不过只是需要消耗些多余的血肉罢了。
林海之中,每一株榕树都是他的容器!
挥舞的枝桠甚至更甚一筹,向着凌空的君王抽打。
这生灵来之天外,所能依靠的,不过是自己体内的灵。
他又能撑多久?!
林苍冷笑,只要战场在林州,他便是不败的!
嘭——!
楚君拍开一条抽打而来的枝木,像是闷雷轰鸣。
在空中暴退。
确实是浓郁的血肉生机。
但,他难道没有办法吗?!
“蛟秽!”
一刀劈下。
天地的束缚更重了!
君王皱眉,在强行召唤出蛟秽的那一刻,神观界对他的压制更强了。
一举一动,都像是背负天威震怒而行。
必须速战速决!
即便是他,也感觉到了一丝急迫。
不过,该结束了!
怨恨在翻腾,邪气蔓延。
乌黑笼罩天地,仍在延伸。
凶煞无边的刀刃倒悬于君王身前。
蛟龙爬与乌黑的云层,咆哮!
刀锋轻而易举的将枝条斩断。
怨恨杀戮的渴望不断侵蚀着被斩断的伤口,迟迟无法痊愈,更别提长出新的枝条。
“怎……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啊!”
林苍失声,怔怔的注视着那柄刀。
缠扰死亡,比神观界深渊更为令人绝望的死亡。
足以葬送一切生命……
他看见了无数的魂灵以怨恨贪婪的目光俯瞰林海。
那是对血肉的渴望。
不!绝不愿意这般拱手认输!
他将腰板停直,深绿染黑的长发在刀锋之前飘荡。
但无论以何种的姿态,结局已然注定。
身染污秽者,斩灭!
这便是这柄刀存在的意义,以更为无可注目的绝望斩断生灵心中的欲望,连同他们的肉身一同。
轰——!
刀昂首,咆哮的蛟龙停滞乌黑的云层。
君王探掌,血色的掌把住了狰狞的刀柄。
积郁的污秽如潮水涌上君王的手臂。
无边无际的怨恨与不歇杀戮的欲望在楚君耳畔呼号。
这还是第一次毫无保留的把住这柄刀,完完全全的释放他的威能。
来吧,就让我看看,你身为九黎之主刀兵的威能!
青蛟咆哮,身为器灵的他已然疯狂。
域在斩开,刀锋甚至切断了天地的视线,无法锁定君王,更无法束缚!
漆黑神雷的闪烁。
黑夜吞噬了光明。
世界一下子就黯淡下来,失去了光亮。
无边无尽的怨魂被释放,死寂的长河化为剑鞘安葬了杀戮的刀。
但代价是,被杀戮迷失了心智的怨魂彻底的堕落。
而现在,它们像是浪潮之中噬人恶魔。
多么美味的一顿大餐!
刀光明灭,将君王的灵气几乎给抽干。
前所未有的虚弱笼罩。
但在下一刻充盈。
蛟龙在啃噬林苍,将他的灵,他所贮藏的血肉回馈。
光明再度回归。
深渊几乎将整个林州分成了两半。
几乎所有的木都在那一刀之下湮灭。
结束了,林苍死在了那一刀之下。
地龙升空,充满敬畏,他能在几天前捡回一条命来,还真是鸿运齐天。
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之声打破了寂静。
“出来吧。”
君王瞥向不远的空白天地。
“阁下真是好手段,替我除了一位大敌。”
绣着无数双如扭曲光景的眼眸。
手中提着的,是一只身长数百米的青白狐狸。
风在哀鸣,缠绕不洁的气息。
风神风狐。
地龙见过风狐。
狡猾高贵而又美丽的神明。
这是世人给与的赞叹。
而现在……
优美的身躯近乎以糜烂的姿态出现在他眼前。
“圣皇……”
“古杰……”
白止戈的眼中没什么情绪,只是冷冷的注视着。
地龙倒是一口道破了圣皇真名。
“白止戈啊,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火之本源。”
“后悔了?”
“毕竟是皇儿的乞求,倒不至于后悔,现在知道也不晚。”
圣皇轻笑,丝毫看不出那个暴君的影子。
“反正,你逃不掉了。”
圣皇似乎对于白止戈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至于你……”
他将视线压在了地龙的身上,不过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杀人得偿命的。”
“我意也是如此。”
地龙森然,包含杀意。
风狐与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四源虽只向着将对方吞噬。
但也绝不会容忍有人夺取本源。
圣皇鼻嗤,若非是地龙太能躲藏。
数百年前他的本源就该被取走了。
地龙,白止戈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也不值得他费心。
目光放在了楚君身上。
“外来的王,臣服于我如何?林苍,很强的吧,尤其是是疯了的的他。”
“你谋划的?”
“当然,屠戮过多,生灵的欲,很容易被那些东西影响。”
他察觉到了,这个世界是有些不正常的。
当他踏上成为圣皇这一道路之时,那些东西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侵蚀他的内心。
“你能拿出什么?”
君王反问。
似乎真的再考虑投靠的事情。
圣皇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林苍的强大毋庸置疑,尤其是吞噬了这么多生灵的血肉。
若非是有那一招,他绝对会率先袭杀林苍。
天外的生灵再强横,面对林苍想要不付出什么代价将其击杀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是否是真心臣服……
他在乎吗?
他只需要这血虎不插手这次的事情便行。
到时候事成定局,量这生灵也折腾不起什么浪花来!
“虽然不知道你花费了多少岁月修炼到此等境界,但,会有遗憾的吧。”
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古杰继续侃侃而谈。
“寿元耗尽而离去的师长,意外陨落的故友,甚至讨人欢喜晚辈……
说到底,即便是修成通天境界,不也是在不断的失去嘛。
甚至是为了他们所珍视的你而陨落。
总会想要弥补的,不是吗?”
“那你又能做些什么?”
君王反问。
“便是修为通天,也只能窥视时间长河,谈何逆转。”
时间,整个世界最不容戏弄的东西。
即便是上古的神庭之中,也不曾有拨弄时间长河的存在。
最多不过是加速减速之类的简单运用。
若是想要回到过去改变什么,牵扯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因果、命运等一系列不可沾染的东西。
或许曾经的混沌魔神能够做到逆转时空。
但目尊世界中的生灵,他不觉得可以有如此逆天神通。
“逆转?”
圣皇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逆转时空,界外都是这般传说吗?
逆转时空无人可行,但此界生死过于模糊了。”
生死过于模糊?
楚君皱眉,世界规则必然是完善的。
不过目尊乃是体内自孕世界,甚至已然半步沉沦,出现什么纰漏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何?”
“不如何!”
“是吗,那还真实遗憾啊。”
古杰叹息,果然修炼到这个地步的生灵就没有几个好忽悠的。
“既如此,那么——域起!”
……
孤坟之前,袅袅的烟升腾打旋。
最近是祭拜的日子,又遇上了与神灵开战。
家家挂白绫,处处起坟包。
痛绝人肠的哭喊飘荡在往日喧闹的世界。
老人已经耄耋之年,他将自己的儿埋葬了,如今却又埋葬自己的孙子。
他倚靠在木碑上,瞎红的眼已经流淌不出任何的眼泪。
只是麻木的捻着坟土。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分不清日夜。
远方是军士的剧烈喧嚣,城镇洋溢着喜悦气氛。
风神死了,人们在庆祝弑杀神灵的壮举。
这里面有他孙儿的功劳,但不知为何,他反而越发的伤心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与神明开战。
也不明白为什么死的是他孙儿这个连修行都未曾踏上的新兵直面神明,那些大人物呢?
那些修为通天的大人物呢?
他忘不了看见的那残缺的身体。
只有半只手臂,还得是靠着上面的纹青才认出来。
有点凉了,但有什么所谓呢……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倒在旁边孙儿的坟土上。
突兀的,手腕感觉到一阵凉意。
“是阿区吗?”
只有鬼魅才会出现在这里面。
但是他听说,鬼魅也会装作熟悉的人来骗人。
碰上了鬼,是要跑的吧。
但他只想听听阿区的声音,其他的,死了也好。
那冰凉的主人没有回话。
老人有点委屈,连鬼都不愿意装一装阿区是什么声音吗?
像是水流一般的凉意拂过他已然红肿的眼。
他能看见了。
一轮圆月挂在半空。
应该是日头才对啊,但他想不了这么多了。
“阿区!”
眼前的乌黑像是魂儿一样的身形正是他的孙儿阿区!
“爷爷。”
“阿区!”
两人并肩走着,只是,怎么在向上?
“阿周爷!”
男孩的呼喊将老人唤醒。
老人听见了其余的声音,村子里面的狗在狂吠,嘶吼。
鸡鸭疯狂的扑腾着翅。
他……他居然站在了离地半米多的地方。
黑色的烟一般的雾气拖着她望上飞着。
“爷爷,跟我来吧。”
黑烟成了他孙子的模样,带着不愿离去的哀伤。
“我来了!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