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之后,古青阳还是没能在芸芸众生的灵魂之中,找到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灵魂。
哪怕是和古青萤相似的气息,古青阳也不曾感受到半个。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发出叹息。
然而就在发出叹息之后,古青阳的双眸也是变得赤红至极。
就在某个瞬间,他心中的悲凉之意攀升到一个顶峰。
在那个瞬间,莫要说是冥土,就算是身在魔之乱渊的众人,也莫名地感到一阵悲伤。
但这样的悲伤之意也只是出现了一瞬,一瞬之后,放眼整个大荒世界也就只有古青阳一人还在悲伤。
哪怕是情绪已经崩溃,古青阳也在努力地控制自己。
他没有让他的悲伤之意,对任何灵魂造成深刻的影响。
那一瞬悲伤的影响,到头来还是被他动用彼岸之火燃尽。而他自己则无力地倒在地上。
彼岸之火还在熊熊燃烧,在一阵璀璨至极的金光中,那鲜红如血的烈阳不能带给他丝毫温暖。
他的道火,寓意新生。
可在此刻,他不得新生。因为他的心在承受无边的痛苦,他在感受着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啊——”
古青阳突然很想开口,很想把心中的悲伤化作声音哭出去。但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他沉默了。
他发现他哭不出来,在悲伤达到极致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突然就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了。
所以他就这么躺着,躺了很久。
渐渐地,他整个人都开始不自主蜷缩成一团。
那一刻的他,不像是一个敢与天争得无上帝者,更像是个孩子。
而古青阳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蜷缩成一团的时候,在他的身边,也有一个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无言,她亦是无言。
他没哭,她泪流满面。
古青阳并不知道,对于人的肉身躯壳而言,当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人是不会再有情感波动的。
因为这本就是人的肉身躯壳本能地一种防御,为的,就是不让情感波动伤害己身。
但一个人若是失去肉身,变成一个灵魂体的话。那么,这个人的情感波动便不会再被躯壳所束缚。
故而,她可以哭。
然而实际上,这个时候,只要古青萤想,她便能以灵魂体的形式出现在古青阳的面前。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很清楚,只要她出现了她就会成为他的弱点。
而真正的强者,真正完美无缺的强者是不应该有弱点存在的。
所以她想等,她要等到古青阳强绝天下的那一天。
等到再也不会有人能阻止他们相逢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会出现。而现如今,纵是别离在苦她也要忍。
但道理终归只是道理。
当她看到古青阳如此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出现了无数个冲动!
古青萤很清楚,只要她出现了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但有一个问题就像是她曾经说的话一样,若终有一天,她成了天道用来灭杀她哥哥的工具,她该如何?
她在那个时候的回答就是,若终有一天事情是那样的,那她就会杀死她自己。
在这一世,后来的她的确是这样做的。在古青阳拼尽一切将她救回来的时候,她选择了“食葬”之法。
由她自己布局,由她来控制她的哥哥,她以生灵的残暴本能为遮掩真相的手段,蒙蔽她的哥哥。
最终,让她的哥哥在她所布下的杀局中将她的血肉她的骨,一口口吞噬一点点炼化。
……
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她的确是从不惧怕被一口口吞噬的痛苦。
但她无法承受她哥哥的悲伤。
上一次食葬之后,她可是亲眼见证了她哥哥对这件事的反应,亲眼见证古青阳经历那些极致之苦。
对于死者而言,生者的痛苦才是最可怕的。
毕竟,她陨落了就陨落了,陨落之后还能以灵魂的形式藏匿着。但生者只会以为死者已经归去。
他们啊。
哥哥,在无尽的绝望中期待着下一次重逢,在一次次希望中找寻着新生的机会,又得到无数的绝望。
绝望的痛苦已经将古青阳彻底吞噬,此刻的古青阳,内心世界一片黑暗一片虚无,已经是空无一物。
妹妹,又在无尽的希望中苦苦地等待着新生。她在见证古青阳的前行和成长,见证着他的绝望。
明明可以相见却要别离,明明可以重逢却要忍耐。她真的不知道她能挺到什么时候,尤其是在此刻。
“呵呵呵哈哈哈哈——”
“古青阳,你是不是忘了,现在的你真的够强大吗?你个懦夫,你这个窝囊废!你怎么敢倒下!”
“可是,可是,可是我找不到我的萤儿,我找不到,我踏遍了整个冥土也找不到她。”
“废物,废物!废物——”
“不不不,不!我不是废物,我古青阳绝不是废物!终终有一日,我一定能找到她,找到她!”
……
也不知到底是过了多久。
就在彼岸之火已经熄灭,整个冥土都已经完成了蜕变,那些灵魂也已经经历过新生之后。
沉寂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古青阳终于开口了,可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一样。
在他的躯壳中,似乎是住着两个人,那两个人一个极端狂躁,一个又极端的弱小。
一个骂,一个不断回应。
偏偏那两个人又都是他。
他就仿佛是在与他自己大战,而伴随着他自说疯话,他这满身的魔骨居然也在缓缓蜕变。
同一时刻,刻意隐藏自己,一直都在看着古青阳的古青萤更是彻底愣住了,俏脸之上都是悲伤之色。
“死吧。”
终于,很久很久之后,古青阳突然发出一声怒吼。而在那一刻他的生机也已经断绝,就像是突然死去。
与此同时,他周身的冥土土壤更是将他拉入到土壤深处,似乎是以这样的方式将他埋葬。
“冥土绝不会辜负助它重获新生的恩主,青阳大哥与他心中魔周旋了无数次,最后还是要做他自己。”
“既然他选择杀死过去的他,那就由冥土的土壤将他埋葬,用轮回真意送他一场新生。”
“你应该,就是他的萤儿吧。”
“很高兴认识你,萤儿姐姐。”
“我叫樊琳琅,是一个永远选择相信青阳大哥的人。萤儿姐姐你尽可以放心,青阳大哥会逢凶化吉的。”
……
眼看着古青阳就这样被葬下,古青萤不由得有些恐惧,但随着樊琳琅出现在她身旁。
她,又被樊琳琅的那些话所彻底安抚了。在这个时候,她选择相信樊琳琅,毕竟对方是大冥主。
而与此同时,樊琳琅的心情却是复杂至极。
私下里,她一向都是称古青阳为青阳哥哥的。但面对第一次见面的骨青萤,她没有这个勇气。
毕竟,古青阳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因为古青阳执意要把她给救回来,古青阳真不至于经历这些事情。
但在此刻,她也想起了古青阳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一番话:
“让一个哥哥拼尽全力却还是没能救下他的妹妹,这天下,不该有这样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