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禁制就在立夏的面前轻轻晃动着,光幕上泛起了阵阵流光,将她的影子反射的光怪陆离。
前期的铺垫工作都已经做完,眼下这个禁制就像是一个熟透了的小苹果,夏字部只需要轻轻的一击,就能将它摘在手中。
立夏沉吟良久,却迟迟没有发出动手的指令。
“大姐,当断则断呐,咱们拿桩站位的都这么久,我腿都麻啦!”
芒种急的抓耳挠腮的,看上去不像是腿麻难忍倒像是心痒难捱。
立夏环顾四周,夏字部的其他成员虽然没有说话,但投来的目光中也全都是热切。
唯有小满见她望过来,便冲她咧嘴一笑,一副万事都由你的样子。
立夏心中烦躁,她知道这帮手下都惦记着之前许诺的三件宝贝,急着干完了这桩差事好去陈七尺那里领功。
加上之前的头三层禁制破的过于顺利,于是早就将个中风险抛在了脑后。
立夏是个老江湖,俗话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这话并不是说豪客们的胆子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变越小。
而是说江湖混得越久,越是胆子大的豪客们就越容易死掉,于是到最后就只剩下谨小慎微的才能苟活于江湖。
年轻时的立夏是个胆大包天的狠角色,也曾在圈内享有盛名,要不然她也不能在暮年时还稳稳的坐着夏字部的头把交椅。
只不过岁月不饶人,尤其不饶女人。
一个女豪杰,任你英雄盖世,等到嫁人生子之后,无边胆气也要被奶瓶尿布和家长里短消磨的七七八八。
立夏觉得自己神魂不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多年以来,这种感觉也曾多次出现过。其中有好几回紧接着都发生了非常凶险的局面,多亏了立夏早有防备才能险死逃生。
“女人的直觉很要紧,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更年期没过好的缘故,最近看什么都古怪的很。”立夏心中默默地想着。
至于更年期为什么没过好,这笔账自然又算到了小满的头上。
立夏还在犹豫,芒种等人却已经按捺不住。
私下里,夏字部的众人觉得立夏发作小满时的样子就跟一泼妇似的。
可这个泼妇肩膀宽敢担当,遇事从不推诿,手底下本事也非常硬扎,在组织中资格又老,因此大家才愿意跟在她身后做事。
但眼下这种情形,明明胜利在望,她却裹足不前,大家就免不了抱怨老太太决断力不足。
手机铃声响起,夏至接起来说了两句,挂断后满脸都是焦急。
“大姐啊,那孙仙梁可已经从白云观出来了,御剑直奔咱们这边而来,说话就能赶到……”
立夏一凛,知道再拖延下去便要功败垂成,于是将心中烦躁尽数抛开,大喊一声——“做好准备、我们这就破阵”。
众人大喜,各自从怀中掏出了之前破开六阵时所取得的阵眼法器。
立夏手持白玉拂尘、小满拿着一双虎头云履、大暑端着一个金丝蒲团、小暑举着一顶道冠,芒种手握一柄碧绿色的小剑。
唯独夏至最是可怜,白云观历代宗师之中有一位大名鼎鼎醉道人。他行事癫狂,所布阵势也是莫名其妙。
阵眼竟然是一个江淮一带常见的红漆马桶,最要命的是这马桶竟然还是满的。
此前夏至有心将马桶洗刷干净再带过来,谁料却被立夏制止。说是前辈高人行事不依常规,谁知道真正要紧的是马桶还是马桶中装的东西。
此时夏至正没好气的将那马桶缓缓举起,小满那边还不住声的提醒他小心些不要泼溅出来,免得坏了法器的功用。
“孙子才想泼出来!”夏至郁闷欲死,但也无可奈何。
看到夏字部均已就位,立夏腾出手来取出一张发黄的符篆,这符篆源自数十年前某位死在宜昌的白云观传人。二十四节气花了重金购得,为的就是借助符篆上面精纯的龙门正宗法力。
立夏手一挥,符篆轻飘飘的向前飞去,毫厘不差的贴在禁制的最薄弱处。
随之禁制上弧光大作,一道道银光像受了惊的蛇群般乱蹿,不断的碰撞、交汇、融合。渐渐的汇成了六条手臂粗细的电芒,猛地跃出光幕,向着夏字部六人的面门直扑过来。
“站好位置,莫要乱动”立夏看见众人面有惧色,赶紧大声示警。
幸亏她喊得及时,刚迈出去一只脚的小暑闻言又收了回来。
电芒到了跟前,猛地向上窜起,将众人的眼前耀出一片银白。
随即他们便觉得手中所持的法器一阵急颤,变得越来越热渐至发烫。
就在烫的快要拿不住的时候,电芒又从各个法器中一涌而出,在空中一个转折便汇集在了一处,像一道光柱一样径直扎在了那道符篆之上。
就像烧红的铁钎插入冰块一样,禁制上瞬间融开了一个洞,洞口加速向四方扩展,不久便将禁制销蚀的一干二净。
“我艹醉道人他爹,老子总算不用再举着这个劳什子了!”夏至哈哈大笑,双膀用力,将头上的马桶远远的抛开。
红漆马桶摔在三十余步外的墙角,一股子便溺之物的恶臭随之传来。
那马桶也不知是个什么宝贝?一桶粪便存放了好几百年,竟然品质恒久远。
众人齐齐捂住口鼻的功夫,立夏却已经觉出不妥。
她灵识极其敏锐,感应范围超过百步方圆,可是随着禁制的破开,她的灵识却突然被压缩到了不足身周三尺。
与此同时,一种淡淡的威压正从头顶和脚下两个方向涌来,渐渐的要将整个空间塞满。
她想到一种可能,顿时脸上变色“夏至,快将那桶捡回来!”
夏至一愣,笑容凝在了脸上。他虽然不知道为何立夏要让他这么做,但他却相信这个大姐的眼光,更能看得出她脸上的焦急和惊恐。
夏至不敢耽搁,他大吼一声腾身便向墙角跃去。
人在空中就已经现出了原型,随后四足落地,后足猛蹬,一条斑斓大虎腾空而起,如狂风一般向着墙角冲去。
而那里别无他物,只有一个红漆马桶和一滩粪便。若是外人见了夏至此时的样子,定会惊讶他抢屎也这么积极。
却只听见嗵的一声巨响,夏至庞大的妖身在空中刚刚划出了抛物线的前半段就戛然而止。
一面纵横交错的光网在十步左右的距离处平空而生,不仅将夏至狠狠的撞了回来,更将他的妖躯割的血肉淋漓。
夏至又痛又怒,刚要起身再扑,却听见立夏在身后惊声大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