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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观的一间静室中,一个长桌之上,摆着那个半夜送来的盒子。
看着盒子里的物事,孙仙梁和静眺的神情都极为难看,因为那盒子里装的是一把断剑。
那是一把锋利的剑,虽然断的只剩下尺多长的一截,虽然剑中灵性尽失,然而其锋芒之意却丝毫未减。
跃跃烛光掩映在剑刃上,光暗交替之间似有龙腾虎跃。
“是你大师兄的佩剑呐”
孙仙梁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缓缓地坐倒在地桌边椅子上。他轻轻的提起了右手,不想让年幼的徒弟看见自己又一次落泪。
只是他早已经不是那个五十多年前跟着师兄弟们一起负剑睥睨青天的少年。
岁月磨掉了他性格中那层坚硬的外壳,只给他留下一副衰老的皮囊。
身子骨软了,似乎连着感情都软了,他忍了半响,一抬手间却还是湿了青衫袖。
静眺背过头去,不想看师父难过的样子,心中暗暗咒骂着送这把剑来的人。
“从不曾、从不曾有人敢如此挑衅我白云观?”
寂静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师父沙哑的声音,把静眺惊的差点跳了起来。
他回头一看,只见师傅已经坐直了身子,两眼中红肿未消,却已经燃起了怒火熊熊。一口老牙咬的格格作响,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师父,或许人家只是偶尔捡到了大师兄的……”
静眺心中自然明白师父为何如此暴怒,还想为送剑之人辩解两句。
“你糊涂!”孙仙梁狠狠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把上面的文房四宝连、朱砂和未画完的符篆都震得飞了起来,吓得静眺一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其一,如果是无关人等,又怎么会识得我白云观佩剑之上的独门标识?”
“其二,送子弟遗物归乡是大恩。我白云观在修道界何等地位,受此恩惠必有所报。
那送剑之人却藏头露尾,不敢与我照面,故而必定与你大师兄之死有关。”
孙仙梁一番发作,静眺噤若寒蝉。
孙仙梁见了心中暗叹,自己的这个小徒弟灵性不在静棠之下,却是骨子里少了一份担当。
自己把白云观下一任观主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道:“静眺啊,你去帮我取一碗三年以上的无根净水来。”
静眺应了一声急急的跑了出去。
孙仙梁在桌前独坐,透过静室的窗格望着外面的庭院,脸色穆然。
没多久,静眺就端着一碗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把孙仙梁看的直摇头。
“静眺啊,咱们白云观的功夫要从点点滴滴作起,不要小看端这一碗水,其中考校到了你的步法、身法、手法和心法。
如果一碗水都端不好,以后又如何踏罡布阵?
话说当年我们师兄弟之中,在你这个岁数上,十有八九都能做到端着满满一碗水绕观内三周,波不起一丝,水不洒一滴。
你再看看你这碗水打的,碗里剩下一小半,衣襟上倒泼了一大半!”
静眺心道那剩下的十之一二只怕就是您老人家吧。他心中懊恼,苦着脸跟师傅说。
“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观内的那个路面,七拐八绕外带坑洼不平。
徒弟我紧小心慢小心,就这么小半碗还是走了两趟。
第一趟走到一半就洒光了,第二趟我给碗上扣了个碟子,这才端过来的。”
孙仙梁用手指着自己的徒弟,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叹一口气道:“你用个壶拎过来岂不是更好?”
静眺眼睛一亮,狠狠的拍了一下巴掌,由衷的赞道。
“还是师傅高见,有您这样的名师,何愁我静眺不能成为一名高徒。”
孙仙梁心道若不是观内就剩下咱俩,今儿个本名师就揍死你这个高徒。
他叹了口气接过了水碗,稳稳的置于桌上。随既双手掐了一个道诀,口中无声而诵。
刹那间,桌上蜡烛光华大作,将方丈之室照的亮如白昼。
“青金石和夜明砂的粉末,按照一比五十的比例和上等蜂蜡混合,就可以配合施展秋毫咒,你可要记仔细了!”
孙仙梁一边施术,一边提醒自己的徒弟。眼见他浑浑噩噩的一句一点头,也不知记住了几分,心中又是一声暗叹。
孙仙梁把断剑握在手中,缓缓的送到烛光正下方,目不转睛的盯着剑刃。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柄断剑的表面就如同烧开的煎锅一样,密密麻麻的泛起一层猩红色的气泡。
每一个气泡之中,隐约都有一个狰狞凶暴的身影。或为妖禽、或为猛兽、或为厉鬼、或为恶魔。
猛烈的凶戾之气开始在屋内弥漫,将静眺冲的立足不稳。
啵的一声轻响,一个气泡破碎,随即便是一声厉鬼濒死的尖啸。
再看那剑身之上,原来是气泡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小粒滴溜溜圆的小血珠。
随后气泡一个个破裂,咆哮和狂号声在静室中此起彼伏,回音袅袅不绝,许久方才平静下来。
“大师兄竟然斩杀了这么多的妖魔。”
静眺看着那断剑上密密麻麻一排又一排的血珠,被郭静棠的战绩骇的面无人色。
“这才是我白云观的弟子!”
孙仙梁默默地挺直了腰板,冲着那柄断剑躬身一礼“静棠啊,为师不如你!”
血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孙仙梁逐个的指给静眺看。
“这一个血珠来自一头火鹤,大概是六百多年的道行。
但是观其精血,其中火元之精纯远非其同类所能及,我料它要么是另有奇遇,要么就是有上古奇兽毕方的血脉。话说这两种东西长得差不太多,威能却是天差地别。
静眺你日后可要仔细分辨,若是不幸碰上了毕方,你切记不要逞强,赶紧逃命才是要紧。
可若是碰上了火鹤,你……你也还是逃命去吧。”
“哎呦,这只蛊雕可了不得,这东西喜欢发出婴儿的叫声,待到有人闻声而至就会把人吃掉。
三百年前柳祖师一怒之下曾经在中条山把一窝蛊雕杀的断了根儿,我一直以为中原地界就此就没了这个种属,想不到竟然还有后裔流传。
蛊雕飞行速度极快,寻常修道之人御出一剑的功夫便能飞出三舍之地,由此号称“一剑三舍”。
等闲剑客连它们的毛都伤不着一根,也不知你师兄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它给除了。”
孙仙梁一一说来,如数家珍。
想来他当年在妖兽魔怪识别这门功课上下的功夫极深,他越说越是兴奋,渐渐的神采飞扬,就这样涛涛不绝的讲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讲到了断剑之上最后几颗血珠,孙仙梁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颗比别的都要大上不少,黑中透红却又时不时的迸出一缕青光。
虽然之前气泡中的幻象已经散尽,但凑近了去听,隐约中那一丝绵绵不断的龙吟却依稀可闻。
“这是一条龙啊!”
孙仙梁拍着自己大腿赞叹,又是骄傲,又是难过。
“你大师兄杀了这条龙,却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随即他的眼神就冷了下来,看着那剩下的几棵血珠,目光闪烁不定。
“这是一只七百年道行的通臂猿猴,其血脉中有一股凌厉的剑意,想来是此道高手……”
“这是一只五百年的蜘蛛,我看他气血沉凝,间或有两种不同的元气,只怕是夺舍来的躯体。
蜘蛛一族,惯于偷袭,擅长使毒,你师兄久战重伤之后,只怕不易对付……”
“这两颗血珠一大一小,是两只精通寒冰法术的猫妖,这小的还则罢了,这大的可当真是劲敌……”
再往后,剑上已经是空空荡荡,显然郭静棠的斩妖除魔之旅到此已是尽头。
孙仙梁面如寒霜,牙根紧咬。
“一只用剑的长臂猿、一只夺过舍的蜘蛛还有两只猫妖。这些家伙凑在一处,趁着静棠斩龙之后的虚弱,害了他的性命。”
“师父,他们如此处心积虑的害了大师兄,又把师兄的断剑送来,会不会对咱们白云观另有企图?”
静眺突然想到这个念头,念及身边可能有如此多的强敌窥伺,不由得浑身战栗。
“你才想到么?”孙仙梁冷冷一笑,眼神却飘向了窗外老律堂前的石碑。
“他们不来还则罢了,师傅我年老道衰,又不敢轻离此处,也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
“若是他们真敢上得门来,须知我白云观千载威名,非是行善积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