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归骂,方弃最后还是决定要把卷卷送回家。
“你看,这事儿其实很操蛋的。”方弃跟半夏解释。
“优质的资源只有那么多,可是个父母都想让自家孩子上个好学堂,这没错吧?
那到底让谁上,又不让上呢?总得有个办法能分出三六九等吧?
以奥丹成绩为标准还算是相对客观的,换个标准的话没准儿还不如奥丹呢?”
“可以德智体全面考察嘛。”半夏生前也被奥数荼毒过,此时赫然跟方弃唱起了反调。
“单看奥丹这一项的成绩太片面了”
“一个孩子一个样儿,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优点。你很难把他们各自优点按价值从高到低进行排列,比如说吧……”方弃问卷卷。
“如果现在规定升学考试的时候,飞行课表现优秀的同学可以加分,你觉得怎么样?”
“凭什么呀?”卷卷愤愤的。
“为什么挖洞好的不能加分?那些会飞的鸟都特别的轻浮,妈妈说脚踏实地的才是好孩子。”
“你看你看!”方启冲半夏一摊手。
“可这些题也太难了,说实话我都不会做,这些孩子多可怜呐。”
半夏已经开始泄气,嘴上却还在辩解。
“现在的孩子多聪明啊,题目不弄得难一些,成绩上拉不开差距的。”方弃也是直叹气。
“你以为父母不知道孩子辛苦么?可假如说你中意的学堂这次只招五个学生,现在倒有一百个人在竞争。
学校都明说了奥丹成绩可以加分,于是其余九十九个人都跑去上奥丹的培训班了,你让不让你家孩子去上?”
“上”半夏小声的答道。
“如果你家孩子不理解你的苦心呢?”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演唱会门票,恐之以断绝零用钱。”
半夏马上就给出了答案,看样子也曾深受其害。
“如果她还是不领情,不仅离家出走、还觉得你是个后妈呢?”
“我弄不死她!”半夏柳眉倒竖,张牙舞爪。
说到此处,两人都住了口,再看看卷卷,大家都是一脸的无奈。
直耗到后半夜,卷卷也不肯说自己家住在哪里。
方弃和半夏只好把人口走失信息报到区里,等待系统配比结果。
卷卷闹着要独占一张床,让半夏和方弃睡一起。
半夏低着头装没听见,方弃给了卷卷屁股上一巴掌,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
于是半夏怒冲冲的拎着卷卷到镜子里去睡了。
方弃最近劳累的很,头刚一粘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隐隐约约的,他在各种光怪陆离的事物中行走,场景像走马灯一样流转,而自己的身份也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一会儿是卫星发射中心的主任、一会儿是劈山救母的沉香,一会儿又变成了月宫里砍桂树的吴刚。
桂树林中,方弃正挥汗如雨,手持光头强家的链锯,正将一棵棵桂树放倒。
桂树林外,悠扬婉转的歌声顺风传来——
秋风起、秋叶飘、秋月挂天上;
剪不断,缕缕忧思绕愁肠;
不料想,一池净水生波浪;
唉,那一粒丹丸从天降;
从此后,君与我长天碧落两茫茫;
……
歌声渺渺,随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一同飘来,只听得方弃心痒难耐。
久闻嫦娥仙子是天庭第一独身美女,难不成今日竟能得见芳容。自己可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宜将小意学情圣,不可鲁莽似天蓬……
“方弃!方弃!”似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正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隐约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浮现在方弃眼前,手中抱着一只兔子。
“哎呀,这个嫦娥姐姐有点瘦呢,只怕是不利于生养!她怀里的兔子倒是长得挺肥……”
紧接着方弃被半夏一巴掌拍醒。
“别做春梦了,出事儿了!”半夏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脸上的焦急遮都遮不住。
“你睡觉可真死,区里联系不上你,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啦!”
“出什么事了?”
方弃迷迷糊糊的,不过依然能从半夏的语气中听出事态的严重来。
“西四的平安医院那里出乱子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几个小时前那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幻阵。
一下子就把十几个活人和七八个阴间的居民都给卷了进去,到现在生死不知。
眼下那里已经被封锁起来啦,区里让咱俩尽快赶到那边去帮着甄别和疏散人员。”
“想睡个安稳觉可真难。”方弃长吁一口气,人往后一仰就砸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痛苦的呻吟着。
“实在爬不起来啊,能不能说我病了?”
“区里说了,大议事期间严禁生病,否则按照破坏稳定论处!五年之内升迁无望。”说起这个半夏也是一肚子牢骚。
方弃唉的一声又坐了起来,指了指半夏抱着的卷卷。“咱俩都出去了,她怎么办。”
“带上我吧、带上我吧。我最喜欢冒险了,而且我们兔子生来就是幻术专家。”
卷卷这个时候倒兴奋了起来,在半夏怀里跳来跳去的。
方弃和半夏对视一眼,觉得也没有更好地办法,只好这拖着卷卷这个油瓶。
与此同时,陈七尺带着他的手下在KtV中唱的正high。
现在除了夏字部还在紧锣密鼓的行动之外,其他部门的时间表相对较为轻松。
陈七尺深谙张弛之道,倒也不介意跟手下们一块放松放松。
一个大型包间之内,那个十七八岁的服务生,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帮子奇怪的客人给折腾疯了。
他看着对面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和他的那双牛眼,觉得有些肝儿颤.
“爷要唱点古的!你听见没有?”
立冬愤愤的一拍桌子,唾沫星子喷了包厢小弟一脸.
“是是,爷你要长点儿的斧子,消防斧行吗?我这就给您拿去。”
小弟被他震得耳朵嗡嗡的,已经有点听不太清楚了.
“你他妈聋了吧你?我说我要唱点古风古韵的。”立冬愈发的生气了.
“那我帮您点几首许嵩的歌儿吧,他唱的都挺古的……”小伙子这次倒是听明白了。
“许嵩?那是谁?”立冬摇摇头。
“有没有周邦彦、李延年、黄鲁直和柳三变”
服务生心想你说的这些指定都是八流扑街歌手,我怎么一个都没听说过?
立冬看他神情茫然,倒不像是刻意的怠慢自己,也只好长叹一声。
“算了算了,你给我拿铜琵琶和铁绰板来,我要唱大江东去。”
一听这个服务生更纠结了。
“爷,我们工程部都已经下班了,您说的这些东西我借不来啊。您要找五金店话出门右转再过个红绿灯……”
立冬刚要发作,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立冬兄弟你何必同这些粗鄙之辈一般见识。”陈七尺微笑道。
“这铜琵琶和铁绰板我正好就带在身边,稍后我为你伴奏,眼下先听各位女士的天籁之声可好?”
看见老大发话,立冬哪敢不听,谢过之后老老实实的坐下。
屋子的另一角,白露就着一首王菲的歌,唱的却是一首乐府。
“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暝不复曙,一年都一晓。”
白露歌喉婉转,声线缠绵,四句歌词连唱三遍,却是每遍都有不同的味道。
先是哀怨如月下西楼人不至;
后变为欢悦,如红烛鸳被良宵长;
再后变为慵懒,如雨收云散低声呓。
直把一屋子的妖怪撩拨的心猿意马。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女妖怪撇嘴,男妖怪起哄。
白露偷眼看着陈七尺,只见他嘴角带笑,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之意,心中也自一喜。笑笑道:
“那我就再唱一段首《西洲曲》吧”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这一曲没有音乐伴奏,白露全靠清唱,反倒更显出自己嗓子的好来。
那一句吹梦到西洲尾韵拉的极长,声音在包厢内翻翻滚滚,袅袅不绝。
“好………”
众妖的叫好声如雷鸣般响起,其中冬字部的小寒喊得最为响亮。
他是死在郭静棠剑下的大寒的弟弟,一身剑术也颇为不凡。
此时横剑膝前,弹剑而和,不时的摇头晃闹,神色陶醉之极。
“好在何处?”白露没想到这个武夫居然还是个知音,惊讶之下含笑询问。
“好就好在那第四句上。”小寒击节赞叹道。
“充分体现了古代中国婚姻制度的优越性啊。所谓娶妻娶贤,作这首诗的女子可谓开明矣。”
“明明丈夫离家日久,她忆郎郎不至,心中必是极其苦闷的。”
“却偏又能深明大义,深刻领悟了男人打工在外所面临的饥渴。你看她说望郎上青楼,不就是鼓励丈夫花钱解决么?这得是多么贤的贤妻。”
“所以啊,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小寒至今未婚可不是找不到老婆,我只是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一个贤妻而已。”
“等到我得偿心愿的那一天,我必然会大撒请柬,到时候各位兄弟可以定要来喝杯喜酒啊,啊哈哈哈……”
众妖怪怜悯的看着他,心说给你丫预备的份子钱算是省下了。
这边刚闹完,秋字部的寒露不甘心风头都被白露一个人抢了,也开始变身为麦霸。
小姑娘嗓子又甜又嗲,听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寒露唱着这首儿歌,学着蜗牛爬的样子。
小腰一闪一闪的,小屁股一翘一翘的,把一帮子男妖的眼珠子都快勾掉了。
叫好声再次连成了片,出去帮大家端饮料的立春推门进来,一听这个歌悲不能抑,放下饮料掩面泪奔。
正玩得开心,却只见某个陈七尺的心腹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俯首到老大耳边低语了几句,陈七尺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眼见得老大脸上阴晴不定,诸妖的声音自然就小了下来,不过片刻,包厢内已经是寂静无声。
“唉,还是太大意了呀。”陈七尺站起身来叹道。
“夏字部去西四破阵,不知怎么却全被困在了里面,看样子咱们得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