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元无忧在生闷气,在屋里的地塌上,对着中间桌上摆的象棋棋盘,研究战局和对策。
万郁无虞却再次跑过来,站门口说带了很多东西,找她逗趣的。希望她能赏脸。
毕竟万郁无虞只是小露狼爪,没有什么切实冒犯元无忧的行为,元无忧总这样把他拒之门外,避之不见,倒显得她怕了。
元无忧想了想,还是让他进来了。
随后,只见这少年可汗眉眼带笑,乐呵呵地掀开厅里门帘,奔坐在地塌上的姑娘来了。
他一眼就瞧见了,摆着棋盘的方桌把地塌一分为二,而她坐在其中一边。
万郁无虞还穿着那身纯白羌服,他还带了一包袱药,径直坐她面前,乌亮凤眸真诚道:
“可以帮帮我吗?”
“帮你什么?”
“敷药。”
“哪儿受伤了?”元无忧问完才想起来。
“哦对,你这两天去打仗了,你现在厉害啊,想给你敷药的人,应该排到襄阳了吧。”
万郁无虞听出了她的讥诮,闷声凑到她所在的长榻上,不去坐空着的那半边,而是仗着这条地塌颇长,他也坐到她身旁,艰涩道:
“我的伤处,只能你来敷药。”
“嗯?”他最近惯会说一语双关的话。元无忧乍一听都没听懂。
但眼前的白衫少年,忽然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带上。
那双深蓝凤眸在灯下,深邃又乌亮,还是那么真挚无辜,却不复往日的纯情清澈。
而是裹挟着一股被刻意压制住的,兽性的*念。像狼王瞄准了猎物!那种渴望猎食的眼里满含野性,凶狠,仿佛一旦挣脱束缚,就能将人撕个粉碎,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只是这种野兽般的*念,从前被他压制的很好,而现在万郁无虞是真不怎么装了,眼里都能泄露出来。
幸好元无忧心里对他早有戒备,此时见他有些本性暴露,凶相毕露,也没太吃惊意外。
幸好她自己从来叛逆,从不甘心屈服,尤其是面对威胁,她可以站着死,绝不跪下生。
她这样的人,要还被人强迫,那个男人恐怕是真活够了,一刻都不想多待的找死呢。
但在万郁无虞面前,元无忧心里真没底。她绝对相信,这小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尤其是现在,她这副病躯连个羌兵都差点打不过,面对他这种有野心有兽性,还没底线和缰绳的异族君王,她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现在元无忧不敢得罪万郁无虞,也不能给他机会,激发他一直被压制的*念。
思及至此,元无忧眼皮一抬,“好了?可我还病着,你囚禁我,还想逼*不成?”
正所谓说破无毒,她说这种话,虽然自己也挺难为情的,但也是敲山震虎,告诉他别耍歪心眼,什么都瞒不过她。
这样他才会忌惮她,不敢冒犯。
闻听此言,少年也被她的大胆直白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不是,我怎么敢啊?我也没好呢。”
但他还是小声道:“我自己敷药,总是够不到……”
万郁无虞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小到几乎听不见,但是一双乌亮眸子却瞪得老大,满眼羞涩又无辜地望着她。
整个人就是一副弱小无助,且挺大一只。
太有迷惑性了。
就他这副小狼崽子,少年男子未经人事,那种单纯无知的模样,是熟手装都装不出来的自然纯真。
任凭哪个血气方刚的大姑娘,见了他这副模样儿,恐怕都抵挡不住。太惹人怜爱了!
心痒难耐的元无忧闷声笑了下,抬手摸了摸他泛红的耳朵尖儿,触手果然烫起来。
“是你主动的,怎么也害臊成这样啊?脸皮还这么薄啊?我以为你这几天修炼的,百无禁忌了呢。”
万郁无虞抬起凤眸,抿了抿薄唇,“我…一直脸皮薄,我连在米擒林面前都放不开,就只信任你了……”
“好好好,恭敬不如从命。”
“有劳了……”
眼看着姑娘低头去掀开他的袍摆,解开那条双排扣漆皮腰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万郁无虞忍不住薄唇微勾,扯出一抹得逞的笑,但转瞬即逝。
随即双手来摁住她的手,垂眼看着她,长睫凤眸瞬间湿漉漉的,额头也布了一层细汗。
“轻点儿……”
“受不了啊?”
“…嗯,受不了。”
“呵。”姑娘收回手,愤然,“这不是好了吗?怎么好的这么快?”
少年的脸上此时粉扑扑的,单纯,娇憨。
“我用了祛疤的药……”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开心一点,别玩儿棋子了。”说到这里,他轻咬下唇,一脸倔强又羞涩地道,“我也很……”
可是对面的姑娘忽然扬手,拍着棋盘怒道:
“你出去!”
少年彼时无措地攥紧自己被解下的腰带,长睫开合,凤眸无助地望着她。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元无忧强忍怒气,
“我讨厌你这副狼性毕露的样子。”
“对不起,我会收敛的。改成你喜欢的样子。”
“你怎么就不放过我?”
“我只有你了。”
望着他乌亮的双眸,直勾勾凝视着她,仿佛在无声的提醒她,眼前这人对她的情,就是她过去一桩一件善举和忽视,给浇灌出来的。
把小狼崽当作幼犬来饲养,是会付出代价的,他会为迎合她的喜好而装乖巧顺服,可是骨子里的狼性,还会让他时不时露出獠牙。
元无忧仔细想来,他有点阴招都使自己身上了。明明从前的万郁无虞与世无争,甚至恪守男德,表面上也很尊重元无忧的选择,可他总是在试探她会不会选择自己。
如今元无忧算看透了,他就是又争又抢。
思及至此,元无忧眼神坚定,语气却极力心平气和道,“我病着呢,别让我动怒。”
万郁无虞默默提起裤腰,黯然叹气。
“好,那我想想别的办法。”
“别想了,要想让我开心,要么放我走,要么放人进来。”
他心里受挫,但不愿就此放弃,仍小声询问道:
“我明天……就让他们来看你。你今晚会高兴一点吗?”
“会。”
“我可以睡在你隔壁吗?”
彼时,少年可汗正背过身去系腰带。
他满头刚到下巴的微卷短发、都柔柔地散落在耳鬓,像只被主人抛弃,垂头丧气的小狗崽,语气也卑微的让人心碎。
元无忧无奈,
“这是你的地盘,我管不着,别半夜摸到我床上就行。”
一听这话,少年才回头,眼露欣喜。
“我不会那么对你的,你别把我想的那么混账啊。”
望着万郁无虞衣着齐整,已经恢复了那身羌服及膝的打扮,元无忧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呵,我可不敢小瞧你。”
可这少年却黏人起来,就乖乖在她身旁盘腿而坐,乌亮凤眸直勾勾望着她,不依不饶:
“你要睡一会儿吗?要吃宵夜吗?要不要喝点安神汤?”
但这姑娘冷着脸,一句一句的回拒:
“不用,不用,不用。”
“……那我给你拉首曲子好不好?我弟弟送来个马头琴。”
元无忧有些烦的直皱眉,
“不用。你出去吧。”
“哦。”
万郁无虞见她流露出不耐烦,无法,只得自己下榻,奔门口走出去。
只留给元无忧一个垂头丧气,落寞孤寂的背影。
他确实有一点可怜,但她不想引狼入室,与狼共枕,最后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