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终于到站了。
关语汐稀里糊涂地上车,又浑身酸痛地下车。
这几天的旅程,说愉快倒也挺愉快。
一是冷烈对她既细心又体贴。
二来火车过枕木的声音应和着包厢外的谈话声,有种偷.情的刺.激感。
只是,代价却也不小。
她几乎快直不起腰来了。
也不知那些新婚夫妻出去旅行度蜜月是不是也这样?
关语汐生无可恋地任冷烈半搂半抱着下车。
幸好冷烈带的东西,要不就是吃的,要不就是在火车上的一次性用品。
要不然,这下车还真够为难的。
同一趟车,不乏有许多初次到京都的人,纷纷兴奋地东张西望。
关语汐却提不起精神来,她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宾馆好好睡一觉!
“我们去哪儿啊?”
被人潮裹胁着往前。
幸而冷烈的身形为她挡住了拥挤的人潮。
冷烈看着她半闭着眼,要睡不睡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他爱怜地按揉着她酸软的腰枝,“有人接我们。”
关语汐微微点头。
她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事儿!
反正不让她走路倒公交就成。
只是,等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倏地睁大了眼睛。
就连多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烈哥哥,他......”
她瞪大眼睛看着对面,保养得宜的中年男子。
他几乎跟冷烈长得一模一样!
冷烈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好奇的样儿实在太可爱,忍不住在她脸上亲啄了一口,“我也没想到是他!”
他只知道有人接他们。
是宋书记安排好的,却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该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
关语汐歪着头想了想,“应该没这么巧。”
要么冷良钰能量够大,要么他碰巧知道了跟这次事件相关的相信。
“小汐,好多年不见,你还认识我吧?”
中年男人的目光在冷烈身上停驻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含笑对关语汐打招呼。
关语汐瞟了一眼冷烈。
后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没事。
“十多年不见,钰叔还是那么年轻英俊呢,怎么会不认识呢。”
关语汐倚着冷烈,笑得很甜。
不待他回话,又道:“不过,钰叔是不是搞错了。
你跟你亲儿子十多年不见,见面当作不认识,反倒跟我这个外人瞎聊呢?”
她笑盈盈地将冷烈推上前,毫无顾忌地戳穿了父子俩中间的纱布。
冷烈:“.......”
虽然有些不得劲儿。
不过既然是媳妇的安排,他听话就是了。
冷良钰面上的表情却像是被撕裂了似的,挣扎了片刻,方才恢复了镇定。
他苦笑道:“你是我儿媳妇,哪里算什么外人。
再说,你小时候我也没抱你,我那时候就想有个你这么乖巧的女儿......”
哟,这是打算从她着手,打感情牌?
关语汐翻了个白眼,“钰叔说多错多,小时候的事情我可不记得。
你儿子都不认你,你觉着你能有儿媳妇?”
冷良钰:“......”
这个儿媳妇,是真的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被自家媳妇儿这么维护,冷烈觉得心里像吃了蜜似的。
他淡漠地看着那个该称之为父亲,却再也叫不出口的男人,“你是替别人来接我们,还是自己从什么渠道知道了消息?”
冷良钰心这才将目光投向他。
定定地看着,那张几乎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容。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小时候。
那个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不断喊着“爸爸”的小男孩。
“你长大了。”
他目中带了些水汽,颤着唇,对他说出了这十多年来反复在梦里对他说的话。
冷烈收回了目光,温柔地看着关语汐,“咱们重新找车吧。”
关语汐轻蔑地瞪了冷良钰一眼,“钰叔,你光说废话有什么用?
你儿子问你话呢?你得回话!
你说你不来接我们多好,还得害我多走不少路。”
她嗔怪地看了冷烈一眼,软得跟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
那一眼,就跟无坚不摧的王水似的。
冷烈全身的利刺,都被融化了。
“带路!”
“我,我是听一个朋友说了你们要来。
就自告奋勇替他来接你们,跟我走这边。”
父子俩的关系,因关语汐的插科打诨,暂时有了融洽的迹象。
一上车,关语汐便倒在冷烈腿上呼呼睡了过去。
甚至于,就连冷良钰给她递过来的无数求救的眼神,也都视而不见。
“汐汐不会帮你,她只是舍不得我难过。”
“只是,她想错了,我怎么会为你这样的人难过呢。”
“你与我,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冷烈温柔地护着关语汐,目光看向后视镜中的男人的眼睛。
不闪不避。
男人沉默地掏了支烟,刚要点燃,就被喝止了。
“她不喜欢烟味儿。”
男人将烟丢出窗外。
“你恨我?”
冷烈默不作声。
“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那种情况下,我实在要被逼疯了。
你那时候,应该已经懂事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冷良钰的声音很是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与冷烈记忆中那个清越醇厚的男声,相去甚远。
“不恨。毕竟我应该庆幸你走的时候没把我一起带走。”
冷烈唇边现出一抹讥嘲。
男人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一脚急刹停在了路中间。
他急切地回头,“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女人跟你说的?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事情不是你想的.......”
冷烈眉心蹙了蹙,见关语汐睡得很好。
这才抬头看向男人,“她没脸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听见看见的!”
一句话,宛若石破天惊。
男人的表情终于崩塌下去。
脊背也瞬间坍塌了下去。
他以为,他在儿子心目中,还是那个伟岸的父亲。
没想到,他所受的那些屈辱和难堪,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就连他绝望之下,想要抱着他一起跳井的气话,也被他听到了。
他这个父亲,被扒光了脸面,光裸在他面前,只剩下懦弱抛弃他的可憎面目!
他还如何面对他呢?